隋父见银花这么喜欢,高兴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得意地开始介绍起这烤鸭的做法:
“选料就有讲究,得用肥瘦适中的仔鸭。宰杀褪毛后,得在左边翅膀下开个小口,把内脏掏干净……”
他从选鸭、处理、充气、烫皮、挂糖色、晾胚,到最后的入炉焖烤,每一个步骤都讲得细致入微。
“……燕京那边讲究用果木烤,比如枣木、梨木,烤出来有股子果香味。”
“可咱们石城周边,果木难寻啊。我就琢磨着,用这满山都是的干松毛来烤。嘿!你猜怎么着?”
“烤出来的鸭子,带着一股松树的清香,别有一番风味,一点都不输那果木烤的!”
银花听得津津有味,对隋父这化寻常为神奇的厨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是一连串的真心夸赞。
隋父被夸得心花怒放,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隋母见状,也笑着向银花发出邀请:
“银花,有空让阿土带你去天生桥村玩玩。两年前,我们家就在那儿买了块地,托人养了些鸡鸭鹅和猪。现在酒楼的鸡鸭和蛋,大部分都是那边供应的。”
当初秦阳买好地,拜托曾小文出面找人帮忙养鸡鸭鹅和猪。
曾小文妻子牛春华可是养家禽的好手,当仁不让的把活计接了下来。
后来酒楼生意越来越好,需求量增大,牛春华又找了几户信得过的乡亲一起帮忙,形成了不小的规模。
曾小文则多租了些地,雇人继续种菜,专供酒楼。
靠着诚信经营和隋家从不拖欠的货款,曾家日子越过越红火,盖起了宽敞的新房。
养猪的活儿则包给了牛春华的弟弟牛春阳,牛春阳也是个踏实人,干脆在天生桥村娶妻生子,把父母也接来定居了。
这些年来,两家的合作一直非常愉快,从未有过矛盾。
隋父经常感慨,隋记酒楼能有今天的兴旺,离不开曾小文一家这样靠谱的合作伙伴。
银花听着隋母讲述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家常往事,感受着秦家这种与人为善、互利共赢的处世之道,心中倍感温暖。
这顿晚饭就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结束了。
然而那官学学子在武馆前说的话,终究没能被完全捂住,依旧吹进了秦熙的耳朵里。
她听完,面上并未显露什么,依旧如常地操持着学堂开业前的琐事。
晚间,当秦玥和阿依像往常一样来找她说话时,秦熙才在两人的追问下,将这事说给两人听。
阿依一听,当即柳眉倒竖,拳头攥得咯咯响,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几个读了几本臭书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也敢来糟践熙姐姐。”
“我这就去找阿土哥和刘昌哥,非得找个麻袋套了他们头,狠狠揍一顿给姐姐出气不可。”
秦熙忙伸手拉住她。
“阿依,别去。”
她将炸毛的小妹妹按回身边坐下,声音平静,安抚到:
“若是放在从前,我或许会气得睡不着觉,会觉得委屈。但现在,我真的不在意了。”
秦玥仔细端详着姐姐的神情,见她眼神清亮,确实不似强颜欢笑,但心底的担忧仍未散去:
“姐姐,你真没事?若心里不痛快,千万别憋着。”
秦熙拍了拍秦玥的手,又揉了揉阿依气鼓鼓的脸颊,柔声道:
“世俗的眼光、旁人的偏见,根深蒂固,非我一人一日所能改变。”
“我若因此而气恼、而退缩,岂不是正合了他们的意,也辜负了爹娘和支持我的人?”
“我能做的,便是守住本心,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他们看轻我,是他们浅薄,我若因此看轻了自己,那才是真的输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恳求:
“这事,我知道便知道了,你们千万别在我爹娘面前提起。”
“我爹那脾气若是知道这件事没捂住,心中指不定有多难过。”
见秦熙心意已决,神态坦然,秦玥和阿依对视一眼,只好按下心中的愤愤,点头应下。
另一边,林郎中为了医馆的名字,着实斟酌了好几日。
他翻遍了医书,又结合自己半生行医的感悟,最终选定“仁心堂”三字。
他将秦玥和阿依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道:
“为医者,技艺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这一颗‘仁心’。”
“若失了仁心,便将治病救人当作了牟利的工具,忘却了学医的初衷。那样的人,技艺再高,也终会迷失本性,害人害己。”
“你们要时刻谨记,无论日后遇到何种境况,都不能忘了这‘仁心’二字。”
秦玥和阿依肃然应下,将师父的教诲深深印在心底。
医馆的名字定了,接下来便是制作匾额。
为此,刘昌提前一日沐浴更衣,还特意用了熏香。
秦玥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
“不过是写三个字,怎的比你去谈一笔大生意还郑重?”
刘昌任由她取笑,一句话都不说。
到了动笔那日下午,他在书房里铺开上好的宣纸,磨墨铺纸,架势十足。
可一下笔,不是觉得手腕力道不对,就是嫌墨色浓淡不宜,写废了一张又一张。
一会儿喊手酸,要秦玥给他揉揉;一会儿说腰僵,要秦玥给他捶捶;一会儿又嫌口干,要秦玥给他倒水。
秦玥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也不生气,耐着性子陪他折腾。
直到日头偏西,刘昌才终于写出自己满意的一幅字。
他看着那遒劲有力的“仁心堂”三字,长长舒了口气,嘴角扬起抑制不住的得意。
晚上,阿土私下里问刘昌:
“不就是写个匾额,至于紧张到那种地步?我看你写废的纸都快能当柴烧一顿饭了。”
刘昌但笑不语,只得意地瞟了阿土一眼,转身便走。
阿土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追上去笑着擂了刘昌一拳:
“好你小子!我当你真紧张,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故意磨蹭一下午,就为了和玥儿独处,是不是?”
刘昌挨了一拳,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加开怀,反驳道:
“休得胡言!我那是精益求精!”
话虽如此,他那上扬的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眼里满是计谋得逞的愉悦。
秦玥晚上歇下时,指尖不经意触到微肿的唇瓣。
想起下午刘昌那些“手酸”、“腰疼”的借口,以及最后得逞时那亮得灼人的眼神,脸上微微发烫,心里暗啐了一口:
“难伺候得紧,下次有这事,再不能让他来写字了,受罪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