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子的家人见犯了众怒,又见陆云舟眼神冰冷,衙役手中的杀威棒泛着寒光,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言,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满脸不甘。
秦玥起身,先走到那伤势最重的胖学子面前。
那人瘫软在地,哼哼唧唧。
秦玥仔细查看了他的面部,发现他虽然满口牙被打落大半,脸颊肿胀如发酵的馒头,但鼻梁骨以及其他骨头并未塌陷,只是皮肉伤看起来吓人。
她心中稍定,暗赞屠老三手下果然极有分寸。
接着,她又查看了其他几名学子,发现他们多是些皮外伤,青紫红肿难免,但筋骨无碍。
屠老三专挑肉厚疼处下手,既给了教训,又避开了要害。
她心中对这位看似鲁莽的姨父,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查验完毕,秦玥回到堂中,指着胖学子恭敬回禀:
“启禀大人,民女已仔细查验过。这位先生外伤较重,掉了数颗牙齿,但并未伤及根本,无性命之忧。”
“其余几位,皆为皮肉之苦,筋骨无损,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姨父下手虽重,却并未朝着致命之处。”
陆云舟听完,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看向那群学子,目光锐利:
“既然并无性命之忧,尔等‘当街杀人’的指控,便属夸大其词,诬告之嫌!”
他顿了顿,不等那群学子辩解,便继续道:
“此事起因,在于尔等口出恶言,侮辱良家女子在先。”
“按律,屠老三动手伤人有错,但事出有因。本官判决:屠老三赔偿……”
“大人!”
那群学子中有人急声打断,指着秦熙几人:
“他们……他们是贱籍!贱籍殴伤良民,罪加一等!岂能轻饶!”
他们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脸上露出扭曲的得意。
就在此时,堂外一阵骚动,阿土风尘仆仆地挤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两份文书,朗声道:
“大人!苏春意、秦熙母女脱籍文书在此,请大人过目。”
一名衙役接过文书,呈给陆云舟。
陆云舟展开一看,文书上清晰地写着苏春意和秦熙的祖籍、被贬为奴的原因时间、流放地。
以及最重要的何年何月何日,因何故被批准脱籍,恢复良民身份。
文书格式规范,印鉴齐全,做不得假。
陆云舟将手中的脱籍文书朝那群学子扬了扬,声音清晰地传遍公堂:
“看清楚了?苏氏、秦熙,早已脱籍,是堂堂正正的良民,尔等还有何话说?”
那群学子顿时面如死灰,哑口无言。
陆云舟面色一沉,声音陡然转厉:
“尔等身为读书人,不思修身养性,反而当街口吐污言秽语,侮辱女子清誉。”
“被惩处后不知悔改,竟在公堂之上胡搅蛮缠,攀扯他人出身,妄图脱罪,实乃枉读圣贤书!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学子:
“本官判决:尔等几人,行为不端,言语无状,即日起停学,回家闭门思过半年。”
“伤愈之后,需亲自向秦熙姑娘赔礼道歉。”
他又看向那胖学子的家人:
“至于尔等所提赔偿……哼,尔等子侄行为不端,招惹事端在先,可谓咎由自取,方才本官所言屠老三赔偿之议,就此作罢。”
“尔等子侄后续诊费、药费,自行承担。若再有无理纠缠,休怪本官法不容情。”
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砸在那群学子和他们家人头上。
停学半年,意味着课业落下,还可能影响未来的科举。
不仅拿不到赔偿,还要自己掏钱治伤,最后还得去给那个他们看不起的女子道歉。
几人还想求饶,但在陆云舟冰冷的目光和衙役们的威压下,只得面如土色地磕头领罪,声音如同蚊蚋:
“学生……遵命。”
堂外围观的百姓见这位年轻的知府大人断案分明,不偏不倚。
既不因屠老三动手而一味偏袒学子,也不因学子受伤而忽视事情起因,更严惩了出口伤人之徒,顿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
陆云舟见案件已了,百姓反应热烈,心中也颇为舒畅,惊堂木一拍:
“退堂!”
随即起身,拂袖转回后堂休息去了。
这时,秦阳、岩桑和岩帅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府衙门口,正好听见陆云舟最后的判决和百姓的欢呼声。
又见屠老三、秦熙等人安然无恙地从公堂内走出,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岩帅听完阿土简略叙述的堂上经过,尤其是听到那群学子最后还想拿秦熙的奴籍说事,勃然大怒。
他作为马帮首领,在石城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岂容几个酸腐学子欺侮到他看重的人头上?
他立刻招手唤来心腹手下,低声吩咐了几句,命他立刻去将那几个学子的家世背景、平日行径摸个底朝天,速来回报。
秦阳见众人有惊无险,连忙招呼大家: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走走走,都去我那儿,摆上一桌,给大家压压惊。”
一行人簇拥着屠老三一家,朝着隋记酒楼走去。
酒楼早已得了信,准备好了酒菜。
席间,众人难免又议论起方才堂上之事,都对那位年轻果断的陆知府印象颇佳。
酒过三巡,岩帅派去摸底的人回来了,低声在岩帅和岩桑耳边禀报了一番。
岩桑听完,冷哼一声,用力一拍屠老三的肩膀:
“老三,你放心,这事儿没完!这几个杂种,敢这么欺负熙丫头,我第一个不答应!”
岩帅也沉着脸,拍胸脯保证:
“老三,你且看着,哥哥我一定给你和熙丫头出这口恶气,让他们知道,石城不是他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秦阳端起酒杯,接口道:“既然二位大哥出人出力,那到时候兄弟们都来我隋记酒楼,好酒好肉管够,分文不取。”
屠老三心中激荡,直觉得胸腔的怒火被一股暖流平息。
他猛地站起身,拿起海碗,满满斟了一碗酒,双手捧起,对着岩帅、岩桑、秦阳等人,喉咙哽咽了一下,最终只化为一句:
“哪样也不说了……都在酒里!”
说罢,仰头“咕咚咕咚”将一整碗烈酒灌了下去,辣得他眼眶发红,却觉得无比痛快。
众人知他心情,纷纷端起酒碗回敬,一时间,酒桌上气氛热烈,同仇敌忾之情弥漫。
酒席散后,隋安儿和阿土娘陪着心情复杂的苏春意和秦熙回家安抚。
而岩帅和岩桑的“教训”行动,则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