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鞭无情抽打着荒山破庙的断壁残垣,泥水裹挟着血污在神像基座下汇成暗红色的溪流。然而,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央,却出现了一幕近乎神迹的景象! 一个直径数尺、流转着玄奥金绿色光纹的、如同实质般的光茧,静静矗立在风雨之中!狂暴的雨点打在光茧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蒸腾起大片白雾,却丝毫无法侵入其内。破庙内刺鼻的血腥和药味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纯净的气息彻底驱散。 光茧之内,温暖如春。
冯紫英半跪在泥水中,小心翼翼地托抱着怀中的贾瑛,感受着光茧内那股磅礴而温和的力量如同涓涓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传来阵阵清凉麻痒之感,那钻心的剧痛竟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他低头看向怀中的兄弟,虎目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敬畏! 贾瑛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之前那疯狂抽搐痉挛的身体早已平息,滚烫的高热如潮水般退去,只余下略显冰冷的余温。嘴角和衣襟上的血污依旧刺目,但呼吸却变得悠长而平稳,胸口的温玉髓心虽然光芒依旧黯淡,但搏动的节奏却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定而有力!仿佛有一股源自异界的神力,在他濒临破碎的躯壳内强行抚平了创伤,将那失控的“异毒”风暴暂时镇压、弥合。 “二爷……二爷……” 冯紫英声音颤抖,低声呼唤,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他不敢想象,方才那两片小小的白色“毒丸”和这突如其来的光茧,是如何将兄弟从鬼门关拉回。但此刻贾瑛平稳的呼吸和温玉髓心沉稳的搏动,便是最好的神谕! “光……茧……” 冯紫英想起贾瑛昏迷前那破碎的音节,目光敬畏地看着将他们笼罩的、如同神物般的金绿色光罩。这难道是栖梧姑娘在另一个世界给予的庇护?是那通灵宝玉真正的威能? “咳咳……” 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呛咳声。
冯紫英猛地回神!是柱子!
他小心地将贾瑛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确保他依旧被光茧温暖地笼罩着,自己则挣扎着站起,踉跄地扑到柱子身边。 柱子躺在冰冷的泥水里,胸口那半截断箭触目惊心,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冯紫英急忙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未受伤的一侧臂弯里。神奇的是,当柱子的身体靠近光茧边缘时,那金绿色的光芒似乎也分出了一缕暖意,温柔地包裹住他冰冷的身体。柱子灰败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急促的喘息稍稍平缓了一丝。 “柱子!撑着!有救了!二爷……二爷有神物护佑!我们……我们都有救了!” 冯紫英声音哽咽,用力握住柱子冰凉的手。柱子涣散的瞳孔努力聚焦,看向那温暖的光茧和茧中安静躺着的贾瑛,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弧度,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但这一次,他的呼吸虽然微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会断绝。 冯紫英紧紧抱着柱子,感受着光茧带来的温暖和力量,巨大的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将他心中的绝望和冰冷一点点驱散。他警惕地望向破庙外肆虐的风雨和黑暗,知道危机并未解除,王家的“影卫”随时可能再次出现。但有这神异的光茧在,便有了一线生机!他必须守护好这里,等待二爷苏醒! 滨海市,地下七层。
冰冷的实验室此刻已化为一片死寂的废墟。刺耳的警报声早已停歇,唯有应急灯惨淡的红光如同濒死野兽的独眼,在满地狼藉的仪器碎片和喷射凝固的暗红血迹上投下诡异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臭氧味和……血腥味。几名操作员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巨大的弧形屏幕上,只有一片刺眼的雪花噪点,如同凝固的绝望。 秦朗靠在一面布满裂纹的合金墙壁上,眼镜碎裂,额角的血痕已经凝固,凌乱的头发沾满了烟灰。他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无力地垂在身侧,枪口还残留着一丝青烟。就在刚才,疯狂的暴怒驱使他枪杀了那个拒绝执行开启命令的操作员。然而,那声枪响仿佛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击碎了他最后一点名为“理智”的伪装。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死死地盯着实验室中央。 那里,那个曾经困住林栖梧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透明容器,此刻……空空如也!
平台之上,除了几缕断裂的传感器贴片和一点干涸的暗红血迹,再无他物!
林栖梧……消失了!
就在他枪杀操作员、心神剧震的刹那,就在那一片混乱和刺眼的红光之中,如同人间蒸发! “不……不可能……” 秦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哑嘶鸣。他踉跄着向前扑去,脚步虚浮,踢开了地上的仪器碎片。他冲到容器旁,双手疯狂地拍打着那冰冷的、布满裂纹的复合材料壁,试图找到一丝缝隙,一丝她存在的痕迹! “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嘶吼着,声音因绝望而扭曲变形,“玄玉!娲皇的力量!那是我的!是秦家的!你休想带走!休想——!!!” 他猛地举起手枪,对着空荡荡的容器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刺耳的枪声在死寂的实验室里回荡!子弹狠狠撞在特制的容器壁上,溅起刺目的火星!裂纹瞬间扩大、蔓延!但容器依旧顽固地矗立着,如同对他癫狂的无声嘲讽。 直到弹匣打空,撞针发出清脆的空响。
秦朗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顺着冰冷的容器壁缓缓滑落,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手枪“哐当”一声掉落在脚边。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目标丢失。“玄玉”消失。珍贵的“娲皇”核心数据在最后那场恐怖的反噬中尽数损毁!多年心血,家族数代人的追寻,耗费的无数资源……尽数化为泡影!而他,作为项目最高负责人,不仅任务失败,还枪杀了核心研究员!等待他的,将是家族内部最严厉、最残酷的审判!他将失去一切!地位、权力、尊严……甚至生命!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蜷缩在冰冷的废墟中,身体因恐惧和悔恨而剧烈颤抖。那张曾经英俊而充满冰冷智慧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扭曲的疯狂。 金陵城,王家西府,留仙阁。
烛火通明,映照着王夫人那张如同万年寒冰雕琢的脸庞。她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压抑的“笃笃”声。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压力。 书房中央,一个穿着夜行衣、浑身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影卫”正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是昨夜派往城西荒山执行格杀任务的“影卫”小队中,唯一的幸存者。此刻,他正用颤抖的声音,艰难地复述着那场如同噩梦般的遭遇。 “……属下等……循踪追至破庙……暴雨如注……目标贾瑛、冯紫英及另一重伤者皆在庙中……然……然……” 影卫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骇,“然彼时庙中……有神物降世!一个……一个巨大的、发着金绿色光芒的……光罩!如同神佛金身!将三人笼罩其中!雨水不能侵!刀箭不能入!属下等……属下等全力攻击……弩箭射在光罩上,如同泥牛入海!刀砍上去……连一丝痕迹也无!反而……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震……兄弟们……兄弟们……非死即伤!那光罩……那光罩如同活物!有……有神威!”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雨水和污泥,眼中是无法作伪的恐惧:“夫人!那绝非人间手段!定是……定是那通灵宝玉显圣!护住了贾瑛!属下……属下拼死逃出……回来禀报!请夫人……明鉴!” 说完,他再次深深垂下头,不敢再看王夫人。 书房内死一般寂静。
王夫人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
她那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此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金绿色的光罩?神物降世?刀箭不能入?通灵宝玉显圣? 这些荒谬绝伦、如同乡野怪谈的话语,若是平时从手下口中说出,早已被她视为动摇军心而严惩!但此刻,看着眼前影卫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非作伪的惊骇,再联想到昨夜丙字仓石台边拾到的那枚奇异紫玉碎片……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那传说中的通灵宝玉……真有如此逆天改命、庇佑其主的威能?!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加疯狂的嫉妒与贪婪!凭什么?!凭什么林栖梧那个贱婢能得此神物?!凭什么贾瑛那个将死之人能得神物庇佑?!这神物……本该是她王家的!是她踏上巅峰的基石! 就在这时!
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 王夫人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冰冷。
一个心腹管事悄无声息地进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影卫,凑近王夫人耳边,用极低的声音禀报:“夫人……薛家那边……有异动。昨夜城西荒山暴雨之时,薛家‘寒潭’的数支精锐小队曾秘密出城,方向……正是贾瑛等人藏匿的破庙附近!而且……他们似乎……并非为了追杀,倒像是……在暗中清扫痕迹,驱散了一些外围的探子……” 王夫人眼中寒芒爆射!
薛宝钗!
果然是你!
昨夜你潇湘馆中那番惺惺作态,说什么“自有计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却派人尾随我王家“影卫”,伺机而动!若非那神物光罩显圣,惊退了我的“影卫”,你的人恐怕就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吧?!好一个坐山观虎斗!好一个渔翁得利! “好……好得很!” 王夫人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冰冷的字眼,眼中翻腾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她猛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影卫和心腹管事,声音如同淬毒的冰凌:
“传令!”
“第一,昨夜城西行动所有细节,列为最高机密!参与行动者,除眼前之人,其余无论生死,其家眷……你知道该怎么做!务必封口!”
“第二,动用我们在薛家最深的那颗‘钉子’!我要知道薛宝钗手里那块‘冰魄玉’的所有秘密!越详细越好!”
“第三,” 王夫人唇角勾起一丝毒如蛇蝎、冰冷彻骨的狞笑,“将我们掌握的、薛蟠在码头‘南洋香料’夹带‘禁药’的‘证据链’……再补上几环!做得更‘真’一点!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到……北静王水溶的心腹幕僚,‘冷面判官’周瑞案头!他不是最恨这些伤天害理之物吗?我倒要看看,薛宝钗这次……还能不能‘自有计较’!”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依旧阴沉的天空,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冰冷的火焰。
“通灵宝玉……神物庇佑……薛宝钗……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她低声自语,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吐信,“游戏……才真正开始!这金陵的天,终究要按我王家的意思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