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大院的风波看似平息,刘昌明那场“弃车保帅”的表演暂时蒙蔽了部分视线,王有福锒铛入狱的结局也给某些蠢蠢欲动的人敲响了警钟。
投向陈默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却也多了几分无形的提防。陈默对此心知肚明,他并未因洗脱冤屈而张扬,反而愈发低调沉稳。
他深知,刘昌明、赵德坤(断指赵)一伙吃了这个闷亏,折损了王有福这个重要棋子,表面上的偃旗息鼓之下,必然是更加疯狂的报复和更严密的防备。
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窒息。
陈默没有浪费这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像一位深谙棋道的国手,在对手因“弃车”而稍显混乱、注意力被明面上的调查风波吸引过去时,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两枚至关重要的暗子。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聚光灯下。
第一枚暗子:借力打力,惊雷暗伏。
他秘密联系了依旧在疗养中心静养、但已恢复部分通讯能力的林夏。
通话使用的是王铁山提供的、经过重重加密的卫星线路,确保绝对安全。
“林夏,是我。你身体怎么样?”陈默的声音低沉而关切。
“好多了,默哥。外面…风浪很大?”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但更多的是敏锐。
“风浪暂时平了,但水下的暗流更急了。”陈默言简意赅,“我需要你动用省报那条最隐秘、最可靠的线,帮我递点东西上去。不能经手任何官方渠道,必须绝对匿名,像石沉大海,查无可查。”
“你说。”林夏没有丝毫犹豫。
陈默迅速交代:“三样东西。第一,是那本‘血账本’的关键页照片,我已经处理过,隐去了所有指向来源的痕迹,但上面的内容足够震撼。
第二,是关于县考古队王队长‘意外溺亡’的详细疑点报告,包括目击者模糊的证词(关于事发前有陌生车辆尾随)、王队长生前最后接触的可疑人员(指向赵德坤的一个远房侄子),以及他私人笔记中关于‘古墓群填埋建筑垃圾’的隐晦记录。
第三,是一份整理好的线索链,指向近期在境外拍卖行出现的几件疑似我县古墓群流失文物,以及它们可能的走私路径(关联冷链运输和侨商背景)。”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接收方,必须是省文物局那位以‘铁面无私’着称的周副局长,或者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那位出了名敢碰硬钉子的‘老炮’副队长!
东西要以最原始、最无法追踪的方式(比如混杂在省报印刷厂每天处理的海量匿名读者来信或投稿中),精准送达他们个人手中!确保他们看到,且无法轻易压下!”
“明白了!”林夏的声音透着一股坚定,“我马上联系‘信鸽’(她在省报最信任、专门处理敏感信息传递的线人代号)。放心,这条线绝对安全,东西会像长了眼睛一样飞到该去的人桌上!”
陈默知道林夏在省报深耕多年,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渠道和人脉资源,尤其是她那条隐秘的“信鸽”线,是传递这种致命证据的最佳选择。
这招“借力打力”,就是要避开县里乃至市里可能存在的保护伞,直接将重磅炸弹送到省里那些真正有魄力、敢捅马蜂窝的硬骨头手里!让更高层面的力量介入,彻底搅浑这潭深水!
第二枚暗子:张网以待,静待蛇动。
明面上的调查风波让对手绷紧了神经,侨商会那个庞大的物流中心项目也因陈默之前的“泄风”和后续风波而暂时放缓了公开的推进步伐,但陈默知道,对手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刘昌明吃了亏,物流中心又是他们布局的核心,他们必然急于处理“尾巴”,或者加快进行下一步不可告人的动作!一动,就可能露出马脚!
陈默立刻秘密召见了王铁山安排给他的、几个绝对忠诚且经验丰富的行动组核心成员。地点选在城外一处废弃的农机站仓库,确保万无一失。
“目标一:侨商会那个‘智慧物流枢纽’工地!”陈默指着摊开的地图,声音冷冽,“现在工地看似停工,但越是安静越有问题!给我24小时不间断盯死!
重点:所有进出车辆,尤其是冷藏车、厢式货车!记录车牌、进出时间、司机样貌!工地夜间是否有异常灯光、机械声?是否有不明身份人员在工地外围或内部秘密活动?
特别是靠近规划中‘超低温仓储区’的位置!用一切合法手段,给我挖出任何蛛丝马迹!记住,隐蔽是第一要务!绝不能暴露!”
“目标二:侨商会的钱金宝,钱胖子!”陈默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钱胖子常出没的几个点——他的公司、常去的私人会所、甚至他包养情妇的别墅,“这个人,是物流项目的具体操盘手,也是U盘名单上的人!
刘昌明栽了跟头,他很可能成为下一个突破口,或者被灭口的目标!盯死他!记录他的一切行踪,接触的所有人!看他是否有异常举动,比如频繁联系某些人,突然安排远行,或者试图接触刘昌明、赵德坤!”
行动组领命而去,如同几支无声的利箭,融入城市的各个角落。专业的监控设备被巧妙地伪装成普通车辆或设备,轮班蹲守的人员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在目标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做完这两件大事,陈默独自驱车来到城外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
暮色四合,远眺下去,侨商会那块巨大的、被围挡圈起来的物流中心工地,像一块沉默的、即将溃烂的疮疤,匍匐在县一中新校区旁边。
工地上一片死寂,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亮着,透着一股不祥的静谧。而在县城方向,灯火璀璨处,钱胖子那奢靡的生活轨迹,也正被无形的眼睛紧紧锁定。
山风凛冽,吹动陈默的衣襟。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张笼罩在云河县上空、盘根错节的黑暗大网之间的距离,正在急剧缩短。
刘昌明、赵德坤、钱胖子……名单上那些名字,以及名单之外那个更庞大的阴影(侨商会乃至其背后可能的势力),都如同被惊动的巨兽,在黑暗中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弃车保帅的戏码演完了?”陈默对着山下那片沉默的黑暗,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现在,该轮到我的‘暗渡陈仓’了。省里的惊雷正在路上,我布下的网也已然张开…”
他掐灭烟头,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穿透沉沉暮色,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存亡的最终对决。
“来吧!让我看看,是你们的黑网更坚韧,还是我手中的证据和这张精心编织的猎网,更致命!” 他转身,大步走向停在路边的汽车,身影迅速融入愈发浓重的夜色之中。无声的绞索,正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