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他似乎听到了佐藤玥那带着惊急的呼喊声。这成为了他最后捕捉到的、属于现实世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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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景和怎么还不醒啊?都这么久了……”
“普通人类贸然窥视时间法则的轨迹,怎么会不付出代价?”
“也是我在家里放松了警惕,未曾想他会突然靠近……”
“还是怪我,要不是我硬缠着你给我讲解时空映射的实例,你也不会随意演示法则随笔,景和他也就不至于……”
隐约的、带着自责的交谈声,如同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地钻进景和的耳膜。他费力地挣扎着,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几次尝试后,才终于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吊灯,身下是熟悉的沙发面料触感……
这里是……奈奈的家。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昏倒了?而且还做了一个漫长而光怪陆离、充斥着破碎画面与刺耳噪音的梦。
景和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四肢百骸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回忆那个梦境的具体内容,一阵尖锐的刺痛立刻如同电流般窜过他的太阳穴,迫使他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醒了?”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沙发边传来。
景和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到沃兹正站在那里,低垂着眼眸注视着他。那张精致得超越了性别界限的脸上,此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疑与审视。
“我……”景和刚想开口询问,那股熟悉的、撕裂般的头痛再次凶猛地袭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紧紧闭上了眼睛,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别动,也不要强行追索那些不应存于你记忆中的画面。”沃兹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他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按在了景和滚烫的额头上。
那触感如同上好的冰凉绸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竟让那肆虐的头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那是法则层次的力量显化,普通人若无防护贸然接触,便会被其蕴含的庞大信息与时空乱流所侵蚀。你能够自己醒来已经万幸,真是奇迹。”
“法则……侵蚀……”景和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陌生的字眼,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
“没错。”沃兹淡然颔首,收回了手,“时间法则,凌驾于寻常认知之上。普通人类的心智与灵魂,无法承载其伟力。轻则记忆混乱缺失,重则灵智永堕时光乱流,再无清醒之日。你的确很特别。”
这时,佐藤玥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心有余悸,语气也失去了平日的跳脱。
“说起来,真是万幸姐姐提前在家里设置了防护机制。你昏迷的瞬间触发了自动保护程序,姐姐留下的力量及时将你的意识锚定在了现实,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动作轻柔地将景和扶起,让他虚软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一手稳稳地支撑着他,另一只手则将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唇边。
“当然,这也多亏了你自己想要醒过来的意志,足够坚定。”
奈奈还给他留下了保护的后手?原来,她并非完全不在乎他了……
听完佐藤玥的解释,景和感觉冰冷的心湖似乎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身体里也仿佛重新积聚起了一点力气。他依偎着佐藤玥,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缓慢喝下了半杯温水。
“小玥……”水流滋润了干涩的喉咙,景和的声音依旧沙哑,他急切地、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伸手拉住了佐藤玥的衣袖,“你能告诉我……奈奈,她在家吗?她愿意见我吗?她是不是……不愿意原谅我了……”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失控的弹珠,从他颤抖的唇间滚落,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慌乱与恐惧。
“你别急,景和,姐姐她现在不在家。”佐藤玥反手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安抚的力量。
而且姐姐也没说过不原谅你啊。佐藤玥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事实上,只要他愿意集中精神,凭借他与林奈之间那超越时空的灵魂链接,他立刻就能感知到姐姐此刻确切的位置,哪怕她身处另一个世界。但佐藤玥清楚,林奈离开时心情复杂而低落,他理解姐姐此刻需要独处,去整理那些纷乱矛盾的心绪。
“让他来见我。”
一道清晰而平静的灵魂讯息,毫无预兆地在佐藤玥的心湖中漾开。
少年如释重负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带着些许鼓励意味的微笑。
哒——
他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一点柔和而明亮的星光,如同被召唤的萤火,凭空出现在他的指尖,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指引方向般的微光。
“去吧,跟着它,就能找到姐姐。”佐藤玥将那道星光引至景和面前,语气轻快了些,“要记得回来吃饭哦!”
景和的目光追随着那点跃动的星光,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跟着那点星光,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宅基地。
一直默默躲在厨房门后未曾现身的道长,在景和离开后才缓缓走了出来。他望着那扇重新关上的大门,眼神复杂,唇线紧抿。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躲着他吗?”沃兹合起手中那本散发着微光的书册,姿态闲适地走过道长身边,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他……”道长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又缓缓松开,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迷茫与无力感。
“若连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的勇气都拿不出来,”沃兹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里却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警示的意味,“那我奉劝你,不如尽早离开。这里,不需要怯懦的守望者。”
“……我知道。”道长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