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大厅的死寂并未持续多久。皮下追踪器的冰冷脉冲如同跗骨之蛆,从未停歇,此刻更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指令,跳动得越发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指向性。
左眼残留的数据风暴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干扰性的噪点依旧在视野边缘闪烁,但一种更直接、更暴烈的威胁感已然压过了所有不适。远处通道深处,不再是杂乱的脚步声,而是某种沉重、缓慢、却每一步都让金属地面发出呻吟的碾压式推进声。
咚…咚…咚…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液压系统全力运转的沉闷泵鸣,以及金属关节承重时发出的、不堪重负的摩擦尖啸。
狱牙猛地抬起头,受伤的耳朵因为这熟悉的、刻入记忆的噪音而剧烈抽搐,尚未凝结的血痂再次裂开,淌下温热粘稠的液体。他顾不得疼痛,喉咙深处发出极致威胁的低吼,新生金属獠牙完全龇出,身体低伏,死死盯住那唯一通往核心大厅的厚重闸门缺口。
夜刹缓缓站直身体,左手五指微微收拢,感受着新生的“钢铁筋膜”下力量的涌动,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背后唐刀的刀柄之上。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奇异地压下了左眼的胀痛和脑海中翻腾的信息碎片。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确认。
来的,是“老朋友”。
闸门的巨大阴影被一个更加庞大、狰狞的轮廓彻底填充、撕裂!
那是仇恨的具现化。
齿轮-07 来了。但他已不再是那个穿着制式装甲、带领着小队的指挥官。
他驾驶着一台明显是临时拼凑、却又无比暴力的巨型机甲!机甲的主体似乎是从某条重型流水线上强行拆下的动力核心舱,粗糙地焊接了一个简易的驾驶笼,外面覆盖着厚薄不一、满是焊疤的装甲板。机甲最显眼的,是那两条巨大到不成比例、完全仿造之前被夜刹废掉的“液压处决者”的机械臂——右臂末端是疯狂旋转、锯齿上还沾着不明血肉碎屑的巨型圆锯,左臂则拖着那根标志性的、顶端是巨大撞角的沉重链条!机甲移动时,粗大的液压杆疯狂伸缩,泄漏着油污的管线如同扭动的肠子般拖曳在外,整个机体都散发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同归于尽般的疯狂气息!
“找到你了……污染源!!!” 齿轮-07 的声音透过机甲的外部扬声器传出,嘶哑、扭曲,充满了电子杂音和纯粹的恨意。细胞样本被成功送走,他似乎再无顾忌,只剩下最原始的复仇欲望。“为了神教的纯净……碾碎你!!”
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动作,机甲那巨大的、如同攻城锤般的下肢猛地蹬地,推动着这数吨重的钢铁怪物,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朝着夜刹发起了狂暴的冲锋!沉重的链条被拖拽着,刮擦地面,爆发出连成一片的火星和刺耳噪音!
“吼!!” 狱牙率先迎了上去!他对这液压动力的声音和气息有着最深的敌意和最新的吞噬欲望!他没有傻到去正面冲撞机甲主体,而是利用惊人的弹跳力,猛地侧向跃起,精准地扑向机甲左臂(链条臂)与身体连接的液压关节处!那里正是之前他撕咬过类似结构的地方!
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锯齿獠牙狠狠咬下!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爆响!甚至溅起了几点火星!
然而,这临时拼凑的机甲似乎用了更粗壮、更劣质但也更硬的材料!狱牙的獠牙成功楔入了管线和外装甲,却未能像上次一样瞬间撕裂!反而被机甲冲锋的巨力带得甩飞起来!
机甲毫不停滞,右臂那巨大的圆锯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嗡鸣,朝着刚刚闪避开冲锋路径的夜刹拦腰斩来!锯刃未至,那带起的恶风已经吹动了夜刹的衣角!
夜刹瞳孔骤缩,身体向后急仰,几乎与地面平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能将钢铁轻易剖开的锯刃!同时,背后唐刀已然出鞘,刀尖顺势向上疾点!
“叮!” 一声极其清脆的锐响!
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圆锯臂下方一处相对薄弱、用于传感器走线的接口保护盖上!力量不大,却足以将那块本就松动的盖板挑飞,露出里面密集的线束!
“烦人的虫子!!” 齿轮-07 怒吼,左臂猛地回抡,那沉重的链条如同巨蟒般横扫而来,范围极大,逼得夜刹不得不再次后撤规避。
就在这时,被甩飞后落地、再次悍不畏死扑上的狱牙,抓住了第二个机会!他这次放弃了难以瞬间破坏的关节,而是直接扑到了刚刚被夜刹挑开保护盖的右臂线束处!
那新生的、对金属有着异常破坏力和渴望的锯齿獠牙,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狠狠咬入了那团密集的线束之中!
“噗嗤!噼里啪啦!!”
电火花疯狂爆闪!一团线路被硬生生扯断、咬碎!
右臂那疯狂旋转的圆锯猛地一滞,转速骤然下降,发出沉闷的、不祥的摩擦声,甚至冒起了黑烟!虽然未能完全废掉这条手臂,但其威胁性大打折扣!
“该死的畜生!!” 齿轮-07 的咆哮带上了惊怒,左臂链条再次改变方向,狠狠砸向还挂在右臂上的狱牙!
夜刹岂会放过这创造出的机会?
在狱牙成功制造混乱、吸引火力的瞬间,他动了!
身体如同鬼魅般前冲,不再是后退规避,而是直接切入机甲因为双臂动作而产生的短暂重心失衡的瞬间!目标——机甲正面的简易驾驶笼!
齿轮-07 也发现了他的意图,试图操控机甲抬腿践踏,或是用受损的右臂格挡!
但就在机甲动作转换的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夜刹猛地低喝一声:“狱牙!”
根本无需更多指令!与他心意相通的狱牙立刻松口落下,并在落地的瞬间,强健的后腿猛地蹬地,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再次跃起!这一次,他不是扑向手臂,而是直接跃向了机甲厚重的胸腔部位!
齿轮-07 的注意力被这反常的、看似自杀性的扑击瞬间吸引,操控链条下意识地扫向空中的狱牙!
就是现在!
夜刹脚下发力,猛地蹬踏在旁边一根歪斜的金属支柱上借力,身体腾空而起!而此刻,刚刚跃至最高点、即将被链条扫中的狱牙,恰好成为了他最佳的踏脚石!
夜刹的右脚精准地踩在狱牙宽厚的背脊之上,获得了第二次、也是决定性的加速度!身体如同离弦之箭,直射向那毫无防护、仅有一层强化玻璃的驾驶笼!
齿轮-07 这才惊觉上当,再想回防已然不及!他只能疯狂地咆哮着,将机甲所有的动力胡乱地输出,试图将夜刹震开!
夜刹身在半空,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体内力量奔涌,全部灌注于右臂!唐刀 被他反手握持,刀尖向下,借助着下坠和前冲的全部力量,如同一颗黑色的流星,狠狠地……贯了下去!
“咔嚓——轰!!!”
强化玻璃如同纸糊般瞬间爆碎!唐刀 狭长冰冷的刀身毫无阻碍地刺入驾驶笼内部,穿透了齿轮-07 匆忙抬起试图格挡的机械义肢,最终深深没入了他的胸膛!
机甲所有的动作猛地一僵。液压系统发出最后一声无力的嘶鸣,彻底停转。那巨大的圆锯缓缓停止转动,沉重的链条“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驾驶笼内,齿轮-07 身体被死死钉在座椅上,鲜血从创口和嘴角涌出。他覆盖着半张脸的金属面罩碎裂脱落,露出下面那张因剧痛和难以置信而扭曲的脸,以及一双充满了疯狂、不甘、却又夹杂着一丝诡异解脱感的眼睛。
他咳着血沫,盯着几乎与他面贴面的夜刹,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破碎的笑容,断断续续地嘶声道:
“你的细胞……已上传神教……南宫…南宫必至……他们会……找到你……剥开你……呃……”
话语戛然而止,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夜刹缓缓抽出唐刀,温热的血液顺着血槽滑落。他冷漠地看着对方失去焦距的瞳孔,翻身跃下机甲。
狱牙落在他身边,舔了舔嘴角沾染的机油和血渍,警惕地盯着不再动弹的钢铁巨兽。
核心大厅重归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机油泄漏的刺鼻气味弥漫。
复仇的火焰熄灭了,但齿轮-07 临死前那恶毒的遗言,却如同新的诅咒,伴随着皮下追踪器那永不间断的冰冷脉冲,一起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南宫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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