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虎驮着虚脱的王峰,缓步踱过一片地势渐高的荒丘。空气中的气息陡然变得沉滞,一股混杂着铁锈、焦土与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腐朽的气味弥漫开来,令人呼吸都不由得一窒。
翻上丘顶,眼前的景象让王峰瞳孔微缩。
一片广袤而狰狞的疮疤烙印在大地之上,仿佛被天火狠狠灼烧过,又被巨犁反复翻搅。焦黑的土壤中,随处可见森白的断骨嶙峋支棱,层层叠叠,不知埋藏了多少亡魂。残破的旌旗碎片挂在折断的长矛上,在凄风中无力飘动。锈迹斑斑的刀剑、崩口的战斧、破碎的铁甲……如同一片死亡金属铸就的荆棘丛林,杂乱地刺破焦土。深褐色的锈迹下,是早已浸入金属、发黑发硬的干涸血痂。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凶煞死气与战场怨念,如同无形的寒潮,从这片古战场的每一寸土地里渗出,钻入骨髓。
“呜……”巨虎发出低沉警惕的咆哮,步伐明显迟疑,巨大的脚掌踩在碎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白猿更是焦躁不安,龇牙低吼,不断用爪子刨地,想要远离这片不祥之地。
王峰挣扎着从虎背滑下,双脚陷入冰冷的焦土。他凝视着这片元军与明军曾经惨烈厮杀的遗址,目光却逐渐灼热起来。“猴哥!别愣着!把这些……都收集起来!”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发现宝藏般的兴奋。
他深一脚浅一脚踏入尸骨残兵之中,无视那冲天的怨气与死意,伸手便去拔取一柄深深楔入一块胸骨中的半截弯刀。
噗嗤!
指尖刚触碰到那锈蚀的刀柄,一股冰寒刺骨、夹杂着无数疯狂杀戮意念与临死绝望的怨毒煞气便猛地顺臂窜上,直冲识海!无数破碎的惨叫、兵刃碰撞声、怒吼声瞬间涌入!
“哼!”王峰闷哼一声,丹田内玄冰种自行运转,一股冰寒道意护住心神,强行压下那纷乱的凶念。他手腕发力,硬生生将那半截残兵拔出,扔向白猿拖来的破旧藤筐。
“嗷!”白猿嫌弃地用爪子尖捏着那断刀,飞快扔进筐里,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王峰眼神沉凝,如同一个冷酷的收尸人,不断弯腰,从焦土与白骨间起出一件件残破的兵器甲片。每一下触碰,都伴随着冰冷的煞气反噬与精神冲击,但他全然不顾,藤筐很快便被沉甸甸的凶戾铁器填满。
“猴哥,找个背风处!”
在一处断墙后,王峰将搜集来的所有残兵堆起。他又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柄得自寒潭、通体幽蓝、寒气四溢的寒铁剑胚,将其置于残兵之上。
接着,他取出最后一点赤金火煞砂,均匀铺在下方一块巨石凹坑中,构成一个简陋的“火煞熔炉”。引燃干枯树枝,凡火起初微弱,但很快便引动了砂中的狂暴火煞!
轰!
赤红色的煞焰猛地腾起,如同饥饿的凶兽,疯狂舔舐吞噬着上方的残兵与那柄寒铁剑胚!
滋滋滋——!
凶兵在煞火中扭曲、变形、融化!表面的锈迹和污血被瞬间汽化,冒出腥臭刺鼻的浓黑烟雾,更有一股股粘稠如墨、泛着惨绿幽光的战场怨气与凶煞意念被逼出,如同不甘的亡魂在火焰中尖啸挣扎,将断墙后的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
煞火越烧越旺,残兵逐渐融化为一股股暗红色、粘稠如血浆的铁汁,在石坑中翻滚沸腾。寒铁剑胚也开始发红软化,但其核心的极寒之意却在煞火锤炼下愈发凝练。
王峰看准时机,猛地一咬舌尖,噗的一声,将一口饱含自身精气神的心头热血喷向那翻滚的熔池!
精血离体,化作一片炽热血雾,融入铁汁!
滋啦——!!!
剧烈的反应如同惊雷炸响!熔池中,那无数凶兵蕴含的战场煞气、亡魂怨念与王峰的精血、火煞之力疯狂交织、冲突、融合!竟隐约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血色龙影,在熔池中翻腾!
“融!”王峰厉喝,意念全力催动,引导着这股狂暴无匹的力量,狠狠压向那柄作为核心的寒铁剑胚!
嗤——!!!
极寒剑胚与炽热血煞猛烈碰撞!冰与火,煞与念,疯狂交锋!剑胚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幽蓝的冰纹与赤红的血线如同活物般纠缠、厮杀、最终竟开始艰难地融合!
红光血芒与幽蓝寒光交替大盛,最终,所有的异象猛地向内坍缩收敛!
一柄全新的长剑静静躺在冷却的熔渣之中。
剑长三尺,剑身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琥珀,触手却冰凉刺骨。剑脊之上,一道蜿蜒的暗血龙纹自剑格延伸至剑尖,栩栩如生,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嗜血与凶戾之气,却又被一股更深沉的极寒死死锁在剑体内部。
凶煞内蕴,冰寒为骨!
王峰强忍虚弱,伸手握住剑柄。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同时感受到剑身内那冰火交织、沉寂中蕴含着爆裂力量的诡异平衡。
他屈指,极其轻微地一弹暗红剑锋。
铮——!!!
一声尖锐凄厉、似有万千怨魂齐喑的剑鸣骤然炸响,音波如实质般刺破空气!
百步外,一具半埋土中的硕大野牛头骨应声而碎,眉心处出现一个光滑的圆孔!
就在这时,一只肥硕的灰兔不知从何处蹦出,好奇地靠近,伸出爪子碰了碰斜插在地的暗红剑尖。
滋……
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响,那灰兔身躯猛地一僵,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眨眼间便化作一张蒙着干皮的骨架,轻飘飘地瘫倒在地,一身精气血液仿佛被瞬间抽空!
剑尖触及泥土之处,一缕极淡的暗红血光悄然流转而过,妖异而危险。
白猿吓得猴毛倒竖,嗷一声窜出老远,惊恐地望着那柄剑。
王峰缓缓提起这柄新生的凶剑,感受着其重量与体内微弱的共鸣。脸色虽苍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