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半个砸在脚边的窝头,像条腐烂的死狗,散发着钻心刺鼻的霉臭味。王峰低头看着,怀里那五百两脏票子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指骨节嘎嘣响。
“嗷呜!”白猿被那味儿熏得炸毛,蹿上旁边米袋子堆成的矮山,对着窝头碎渣呲牙咆哮。
小伙计脸白得像刷了石灰,缩在米袋堆的阴影里,抖如筛糠:“胡……胡说!张屠户!你血口喷人!这……这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叫张屠户的壮汉目眦欲裂,蒲扇大的手一指地上那摊黑灰的霉窝头,“老子刚从你家后院粮仓里抠出来的!街坊四邻都看着!你家卖出去的毒面害了我娃!昨天还只是肚子疼!今儿早上……早上……” 他喉咙哽咽,后面几个跟着来的汉子也都红了眼,手里的扁担木棍攥得死紧!
“早上咋了?”王峰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坨子砸进油锅,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抬眼,目光扫过张屠户通红的眼,扫过那几个汉子攥得发白的手指骨节,最后钉在缩在角落里那个小伙计身上。
小伙计被他那眼神盯得魂飞魄散,嘴唇哆嗦着:“没……没咋……就是……拉……拉得凶……”
“拉得凶?”王峰咧开嘴,胡子茬里的泥灰簌簌往下掉,笑容却冷得能冻死人,“拉得……脱了形?小脸蜡黄?眼窝发青?拉出来的……是黑水?带血丝?”
张屠户和他身后几个汉子浑身剧震!张屠户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王峰弯腰,捡起地上那半块黑黢黢的窝头,指尖稍微用力一捻。
噗嗤!
窝头碎成齑粉!
一股更加浓烈、混合着霉变、石灰粉和某种陈腐谷物发酵后的腥臭!如同炸开的毒气弹!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昏暗的仓房!
几个汉子忍不住弯腰干呕!张屠户双眼血红,死死盯着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黑色粉末!
“耗子屎磨的粉!烂谷子生的霉!陈年的石灰面!再加点观音土!”王峰摊开掌心,任由那恶臭的黑粉从指缝滑落,“好手艺啊!拌得挺匀!”他声音陡然拔高,炸雷般在仓房回荡:“就这玩意儿!要喂给我武当山上……几百张等着活命的嘴?!”
“轰!”
张屠户身后几个汉子彻底炸了!
“刘癞子!老子跟你拼了!”
“砸!砸了这黑心铺子!”
扁担木棍带着风声就朝缩在角落的小伙计砸去!
“住手!”王峰一声断喝!丹田里那块沉凝如山的板砖道基猛地一震!
嗡——!
一股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
如同看不见的磨盘!
轰然碾过整个仓房!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
那几个举着家伙往前冲的汉子,动作猛地一僵!像是被无数根无形的绳索捆住!手里的扁担木棍“哐当”、“噗通”掉在地上!人更是被那股沉重的力道压得膝盖发软!噗通!噗通!全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脸憋得紫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声,连头都抬不起来!
角落里的小伙计更惨,直接被那威压按在了米袋子上,像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青蛙,四肢抽搐,白眼直翻!
只有张屠户还勉强站着,但也是汗如雨下,双腿打颤,惊骇欲绝地看着王峰!这……这是什么妖法?!
王峰没理那些被压得动弹不得的人。他目光转向仓房一角码得整整齐齐、足有半人高的几十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那是刚才小伙计说的“新到的细粮”。
他走到一袋跟前,五指成爪,对着厚实的麻布袋猛地一抓!
“哧啦——!”
坚韧的粗麻布像纸糊般撕裂!
哗啦啦——!
里面装的……
根本不是雪白的面粉!
而是灰扑扑、夹杂着大量黄色土块、黑色霉斑、甚至还有细碎鼠骨头的……垃圾粉!
陈霉粮!掺石灰!混观音土!
比地上那窝头还脏!
王峰抓起一把,粘腻的土腥混着霉气直冲脑门!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向那个被威压按在米袋上翻白眼的小伙计,又扫过仓房门口——一个穿着绸缎褂子、脑满肠肥、正扒着门框、脸色惨白如纸的矮胖中年男人!显然是闻声赶来的老板刘癞子!
“刘老板……是吧?”王峰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扎得刘癞子浑身肥肉一抖!“这堆‘细粮’……老子要了!”
刘癞子看着王峰手里那把恶臭的垃圾粉,再看看那些被压跪在地、眼神能吃人的汉子,汗如瀑布:“仙……仙长……误会!天大的误会!小人是被下面人蒙蔽……”
“误会?”王峰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手里那把垃圾粉对着刘癞子那张肥脸……
猛地一扬!
“噗——!”
黑灰、黄土、霉斑、石灰……
劈头盖脸!
如同下了一场肮脏的雨!
糊了刘癞子满头满脸!
“咳咳咳!呕——!”刘癞子被呛得涕泪横流,拼命咳嗽干呕,油腻的肥脸上糊满了黑黄色的污秽,狼狈不堪!
“这‘细粮’味道如何?”王峰拍拍手,像是掸掉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自己也……先尝尝!”他不再看刘癞子,大步走到那旁边一堆新粮前。
一个麻袋少说百八十斤!
几十袋堆成小山!
王峰单手抓住一个麻袋口,丹田板砖道基嗡鸣!一股沉厚凝实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出!
“起!”
小山般沉重的麻袋……
如同拎起一只空麻袋!
被他单手轻松提离地面!稳稳扛在肩头!
一个!
两个!
三个!
王峰动作快如闪电!左肩扛一个!右臂夹一个!腋下再夹一个!眨眼功夫,身上就挂了三个鼓鼓囊囊、散发着粮食清香的麻袋!整个人被淹没在巨大的麻袋堆里,只露出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
“嗷!”白猿从震惊中回过神,兴奋地怪叫一声!猴爪子也学着老祖的样子,抱住一个比它还大的麻袋!嘿咻嘿咻往肩上扛!结果肩膀太窄,不好扛,于是又放了下来,银毛脑袋被整个罩住,只露出两条短腿和乱蹬的猴爪子!
王峰没管白猿耍宝。他扛着粮袋,走到被威压按在地上、脸憋紫了的张屠户面前,沉声道:
“带路!”
“去你家!”
“老子……”
“给你娃……换粮!”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张屠户心口!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被麻袋淹没的身影,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回应:“……是……是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