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深处的黑市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星辉石的光芒洒落在黑袍摊主和王峰之间,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壁上。王峰那句“古老而熟悉的感觉”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中荡开无形的涟漪。
黑袍摊主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但那道落在王峰身上的冰冷目光,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与探究。时间仿佛被拉长,只有周围摊位偶尔传来的、被禁言法阵过滤后几近无声的交易动作,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王峰保持着蹲姿,手指从玉符上移开,自然地搭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兜帽下的阴影,既不催促,也不退缩,如同静待潮汐的礁石。他丹田内的混沌道种早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丝微弱的共鸣从未发生。
终于,黑袍摊主动了。他(她)那只枯瘦如柴、如同老树皮般的手,缓缓抬起,并未指向玉符,而是轻轻拂过摊位上那几块颜色暗淡的矿石碎片。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熟悉?”一个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通过神识传音,直接送入王峰脑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何处熟悉?是这石头的纹路,还是…其承载的岁月?”
王峰心中微动。对方没有直接回应玉符,而是借矿石发问,显然仍在试探,且问题更加隐晦。他略一沉吟,神识传音回道:“纹路如山川,岁月似流水。流水冲刷,山川不改其形。这份…亘古不变的印记,令人心有所感。”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不变”与“印记”,既回答了矿石,又暗合了“蓝星”、“华夏”作为精神图腾的“不变印记”。
黑袍摊主的手指在矿石上微微一顿。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邃了些。
“山川有脉,流水有源。”黑袍摊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低沉,“源在何处?脉归何方?”
问题愈发尖锐,直指核心!王峰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依旧沉静。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回答必须既隐晦又准确,既表明身份又不暴露自身。
他深吸一口气(神识层面),缓缓传音,每一个字都如同斟酌过千百遍:“源起东方,浩荡奔流,名曰…长江。脉承厚土,九曲蜿蜒,谓之…黄河。”
长江!黄河!
这两个刻入华夏血脉的名字,被王峰以神识之力,清晰地传递过去!
黑袍摊主兜帽下的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震!那只枯瘦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紧紧扣住了矿石碎片!虽然隔着宽大的黑袍和兜帽的阴影,王峰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那瞬间的气息波动,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荡起剧烈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震惊、以及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实质般从那黑袍身影中散发出来!
尽管这波动瞬间便被强行压制下去,重新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但王峰清晰地捕捉到了!
有戏!
然而,黑袍摊主并未立刻回应。他(她)沉默着,仿佛在消化这石破天惊的信息,又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足足过了十息之久,那嘶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和一丝…更加深沉的警惕:
“长江…黄河…好名字。然沧海桑田,故土难寻。道友可知,那故土之上,曾有何…图腾?”
图腾?王峰脑中飞速转动。华夏图腾众多,龙、凤、麒麟…但对方问的是“曾有何图腾”,且语气带着一种追忆和考校的意味。他立刻想到了最具代表性、贯穿华夏文明始终的象征!
“龙。”王峰毫不犹豫地传音,“神龙见首不见尾,腾云驾雾,行云布雨,乃…万灵之首,文明之始。”
“龙…”黑袍摊主低声重复了一遍,兜帽微微抬起,似乎深深看了王峰一眼。这一次,那目光中的冰冷锐利似乎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龙腾九天…凤鸣岐山…皆是…遥远的传说了。”
凤鸣岐山!商周典故!对方接话了!而且同样点出了华夏古史!
王峰心中暗喜,但依旧保持着极度的冷静,顺着话头道:“传说虽远,薪火相传。纵使星火点点,亦有燎原之望。”
“薪火相传…燎原之望…”黑袍摊主喃喃低语,声音中的嘶哑似乎都柔和了些许。他(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终于,他(她)缓缓抬起手,这一次,指向了那枚灰扑扑的玉符。
“此物,名‘归源引’。”黑袍摊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非金非玉,其源…混沌。持之,可感同源之息,可辨…归乡之路。然,路远且艰,荆棘遍布,非心志坚定、血脉相连者,不可持,亦…不敢持。”
归源引!混沌之息!归乡之路!血脉相连!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王峰心上!这几乎已经是在明示了!
黑袍摊主继续道:“道友既知长江黄河,又晓龙腾凤鸣,更明薪火燎原之理…想必,非是无根之萍。此符,可赠予道友。”
赠予?王峰心中一震,如此重要的信物,竟直接赠送?
“但,”黑袍摊主话锋一转,兜帽下的阴影再次透出冰冷的锐利,“此符非钥匙,仅为引路之灯。能否寻得归途,全凭自身。且…仙庭巡天司,鹰犬无数,暗流汹涌。道友若持此符,便如暗夜执火,凶险倍增。望…慎之!重之!”
说着,他(她)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推,那枚灰扑扑的“归源引”玉符,便缓缓滑到了王峰面前。
王峰看着眼前的玉符,感受着其中那丝微弱却与自己道种隐隐呼应的混沌气息,心中百感交集。他伸出手,郑重地将玉符握在掌心。入手温润,那丝混沌气息仿佛找到了归宿,在他掌心微微流转。
“多谢。”王峰没有多言,只是郑重地传音道谢。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言语都可能带来风险。
黑袍摊主微微颔首,兜帽下的阴影似乎也放松了些许。“此地不宜久留。道友请自便。若有缘…他日或可再会。”说完,他(她)便不再言语,开始默默收拾摊位上的其他物品,显然准备离开。
王峰知道,初次接触到此为止。他得到了至关重要的信物和初步的确认,但更深层次的接触,显然需要时间和契机。他不再停留,将“归源引”玉符小心收入怀中贴身处,对着黑袍摊主微微抱拳,便转身,如同一个普通的买家,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正在减少的黑市人流之中。
走出矿洞,重新沐浴在皓月星清冷的光辉下,王峰深吸了一口带着尘土和硫磺味的空气,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
“长江…黄河…龙图腾…凤鸣岐山…薪火燎原…”
“归源引…混沌之息…归乡之路…”
黑袍摊主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虽然没有直接点明“蓝星”或“华夏”,但所有的暗语和象征,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共同的源头!这“薪火”组织,十有八九,就是由地球(蓝星)飞升者建立的隐秘组织!而且,其历史远比张老道或无声阁所知的更加悠久和隐秘!
“身份…初步确认了。”王峰握紧了怀中的玉符,感受着那丝微弱的混沌气息,如同握住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但这火种,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仙庭的追查,暗流的汹涌,前路的未知…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矿洞入口,眼神变得坚定而深邃。无论如何,他找到了方向,找到了可能的“同类”。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摸索于无尽的黑暗。
身份初确认,前路仍漫漫。这枚“归源引”,究竟会将他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