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城河废弃暗渠的出口,湮没在京郊一片遮天蔽日的芦苇荡深处。暮秋的风,裹挟着刺骨寒意,在枯黄挺立的苇杆间凄厉穿行,呜咽如泣。浑浊的河水裹着枯枝败叶,在脚下缓缓流淌,散发出浓重的淤泥腐败气息。寒意透过单薄的宫装,直往骨头缝里钻。
陈七矮胖的身躯缩在一件不知从哪个倒霉渔夫处顺来的破旧棉袄里,冻得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他佝偻着腰,一双小眼睛如同受惊的老鼠,警惕地扫视着河对岸那片在暮色四合中更显阴森诡谲的密林,眼底深处藏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更深沉的、化不开的恐惧。
“陈…陈公公…”锦书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她蜷缩在一条半陷在烂泥里的破船骸骨后,宽大的船板勉强遮挡着刺骨的寒风。怀里的襁褓被她用残破的宫装外袍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婴儿异常安静,似乎连番的惊吓耗尽了所有气力,陷入沉沉的昏睡。唯有隔着层层布帛,紧贴着他心口的那枚玄囊,传来一丝微弱却恒定的温热,像寒夜中唯一不灭的星火,支撑着锦书濒临崩溃的神经。“我们…往哪里去?”她的目光茫然投向无边无际、随风起伏的枯黄苇海,前路如同这荒芜的沼泽,一片漆黑。
陈七用力搓了搓冻僵、布满冻疮的手,哈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他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井小民特有的狡黠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戾:“往哪里?还能往哪里?!贾爷爷交代得明明白白,就一条活路——河南!嵩山!少林寺!”他压低声音,短粗的手指猛地指向西南方向,“那地方,是佛门清净地,更是江湖上响当当的硬骨头!宫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爪子,再长也未必能轻易伸进那罗汉窝里去!只有把这小祖宗送进去,剃了度,隐了姓埋了名,当个小沙弥,才算真正把这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保住了!”
“少林…和尚?”锦书愣住了。深宫里的岁月,让她对江湖门派的概念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听老太监们提过,少林寺的和尚会打拳。把金枝玉叶的皇子送去当和尚?这念头像一把钝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舍不得了?”陈七乜斜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市侩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舍不得也得舍!这小祖宗的来历,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搁在外面,就算钻到耗子洞里,迟早也得被翻出来!只有进了少林,青灯古佛,断了那红尘念想,那帮子杀千刀的才可能死了这条心!”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不能再耽搁!天亮前必须走!那帮狗日的暗桩子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野狗啃了一个,难保没有第二个、第三个!这芦苇荡子,也他妈的不安全!”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恶毒的诅咒,远处密林深处,几声夜枭凄厉的啼叫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暮色,“呱——呱——”,如同鬼哭,在呜咽的风声中打着旋儿,钻进人的耳膜,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锦书浑身剧颤,下意识将怀中的襁褓箍得更紧,婴儿在睡梦中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她低头,看着那张无知无觉、纯净如琉璃的小脸,又想起皇后娘娘临别时泣血的嘱托和那双绝望冰冷的眼眸。活着…活着才有希望!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恐惧和决绝取代,她重重点头,牙关紧咬。
夜色如墨汁般泼下,迅速吞噬了天地。陈七对这京畿外围的荒僻之地竟异常熟稔,像一只在黑暗泥泞中潜行的地鼠。他领着锦书,避开官道驿亭,专挑荒僻的羊肠小径、废弃田埂的沟壑、干涸龟裂的河床潜行。饿了,就啃两口怀里硬得像石头的杂合面饼子,噎得直翻白眼;渴了,便趴在冰冷的溪流边,掬一捧刺骨的雪水灌下,冻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锦书何曾受过这等苦楚?一双绣鞋早已磨穿,脚底血泡混着泥浆,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钻心的疼让她额角冷汗涔涔,却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只是将怀里的襁褓护得更紧,仿佛那是她全部生命的支点。
一连数日,风餐露宿,提心吊胆。陈七的警惕性高得惊人,数次在看似寻常的岔路口或村落边缘,提前嗅到危险的气息。他那双小眼睛会骤然眯起,身体绷紧如拉满的弓弦,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低吼一声:“不对!有尾巴!快藏!”随即拉着锦书迅速隐入路旁深可及腰的荒草丛中,或是滚进废弃窑洞的阴影里。屏息凝神间,便能听到马蹄声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几句低沉的、带着凶戾气息的交谈。每当这时,锦书都能感觉到身边陈七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以及他眼中深不见底的恐惧——那绝不仅仅是怕被抓的恐惧。
这日黄昏,两人躲在一处坍塌了半边屋顶的山神庙里暂歇。残破的神像歪倒在尘土中,蛛网如幔帐般垂挂。寒风从破洞灌入,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呜咽作响。
陈七靠在一堆半湿的枯草上,龇牙咧嘴地解开肩头被野狗撕咬的伤口包扎。布条粘连着模糊的血肉,他疼得倒吸凉气,却不敢大声呻吟。伤口红肿不堪,边缘泛着不祥的乌青,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锦书抱着婴儿,默默递过水囊。婴儿似乎醒了,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破庙穹顶漏下的最后一缕天光里飞舞的尘埃,不哭不闹。
“陈公公…”锦书犹豫再三,还是压低了声音,问出了盘旋心中多日的疑惑,“那晚…西角楼外…那个拿蓝刀的黑影…您好像…认得那刀?”她回想起陈七看到野狗瞬间毙命时,眼中闪过的绝非仅仅是惊骇,而是一种近乎骇然的…认知?
陈七包扎的手猛地一僵!仿佛被烙铁烫到。他霍然抬头,昏黄暮光映着他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胖脸,小眼睛里瞳孔收缩,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惊悸和一种被触及禁忌的恐慌,连肩头的剧痛都忘了。
“认…认得?!”陈七的声音干涩尖锐,带着明显的颤抖,“咱…咱家一个倒夜香掏阴沟的下贱杂役…哪…哪配认得那种要命的阎王帖…”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锦书的目光,低下头,发狠般撕扯着粘连的布条,仿佛这样就能撕碎那晚恐怖的记忆。
“可您当时说…‘好烈的毒’…”锦书的声音很轻,却像锥子一样扎进陈七的耳朵。
“那…那是吓懵了!”陈七猛地拔高声音,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语速快得像爆豆子,“你没瞧见?那畜生!就他妈舔了一口刀把子,眼瞅着就蹬了腿儿!七窍往外冒黑血!这…这能是普通的耗子药?瞎子也他娘的知道是见血封喉、神仙难救的绝户毒!”他喘着粗气,语气带着一种市井的夸张和深入骨髓的后怕,“那帮人…那帮人压根儿就不是东厂那些没卵子的阉货能支使得动的!那刀…那身法…那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气…邪门!太他娘的邪门了!咱家活了四十多年,在宫里什么脏心烂肺的腌臜事没见过?可那晚…那感觉…就像是…像是撞见了从十八层血池油锅里爬出来的恶鬼罗刹!”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胖脸上的肌肉因恐惧而扭曲抽搐,小眼睛布满血丝,仿佛又置身于那个血腥地狱:“那刀…那幽幽的蓝光…看一眼就让人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还有那人…中了石灰,被野狗撕扯得不成人形…最后那声嚎…根本就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动静!咱家…咱家敢用这条烂命赌咒,那绝不是魏忠贤的狗腿子!背后…背后肯定还有更深的…更他娘吓死人的东西!” 他猛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裹紧破棉袄,惊惧的目光扫视着破庙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随时会再次浮现幽蓝的刀光和索命的血瞳。
锦书被他话语中透出的巨大恐怖攫住,也忍不住将襁褓抱得更紧,身体微微发抖。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孩子依旧安静,只是小眉头无意识地微微蹙起。她下意识地隔着襁褓,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紧贴婴儿心口的玄囊位置。
嗡…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琴弦被无形手指拨动的奇异震颤,毫无征兆地从玄囊深处传来!隔着襁褓和衣物,清晰地传递到锦书的手指上!
锦书浑身剧震!错觉?
她屏住呼吸,凝神细感。那微弱的震颤感消失了。怀里的婴儿却似乎被这细微的动静惊扰,小嘴瘪了瘪,发出几声细弱的哼唧。
“怎么了?”陈七被婴儿的声音惊动,暂时从恐惧的旋涡中挣脱。
“没…没什么…”锦书连忙掩饰,心中却惊涛骇浪。刚才那感觉…绝非幻觉!这神秘的玄囊…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会…自己震动?
夜色如墨,寒风刺骨。陈七带着锦书,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一片乱石嶙峋的荒坡上。连续数日的亡命奔逃,早已耗尽了锦书的体力,她全靠一股护主的意志强撑着。怀里的婴儿似乎也因寒冷和颠簸不安地扭动起来。
“翻过这坡…前面…有个废驿站…能歇…歇脚…”陈七喘着粗气,指着前方黑黢黢的山影轮廓。
就在这时!
“呜汪——!嗷呜——!”
凄厉凶暴的犬吠声,毫无征兆地从坡下两侧的密林中炸响!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十几只!如同鬼火般的幽绿兽瞳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带着贪婪与饥饿的凶光,迅猛地从两侧包抄上来!浓烈的腥臊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是野狗群!比西角楼那晚更加庞大、更加饥饿的野狗群!它们显然是被活人的气息和婴儿身上无法掩盖的微弱奶腥味吸引而来!
“糟了!”陈七脸色瞬间惨白,眼中闪过绝望。前有荒坡,后有追兵(可能),侧翼竟被这群畜生堵死!他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猛地将锦书往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一推:“躲后面!护住孩子!”
他自己则背靠巨石,反手从腰间那个油腻的破布兜里飞快地掏出三四个黑乎乎、鸽子蛋大小的泥丸,正是上次用过的“五香焖豆”!他眼神凶狠,再无半点平日的市侩油滑,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几条最为健壮凶悍的野狗已率先扑到近前!腥风扑面,獠牙在黑暗中闪着森白寒光!
“去你娘的!”陈七怒吼一声,手腕猛地一抖!几枚泥丸带着破风声,精准地砸向冲在最前面的几条野狗面门!
噗!噗!噗!
泥丸在狗脸上炸开!辛辣刺鼻的粉末(生石灰混合劣质辣椒粉和硫磺)瞬间弥漫!冲在最前的几条野狗猝不及防,被呛得发出凄厉的惨嚎,鼻涕眼泪狂流,攻势顿时一滞。
但更多的野狗从两侧绕过烟雾,疯狂扑向陈七和巨石后的锦书!一条黄毛癞皮狗异常狡猾,竟从侧面低矮的乱石缝隙中钻出,张开腥臭大口,直扑锦书怀中的襁褓!
“啊——!”锦书发出惊恐的尖叫,下意识用身体护住婴儿,紧闭双眼!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荒坡上方一块突兀的巨岩阴影中无声滑落!动作轻盈得如同落叶,却又带着一股凝练的杀意!
来人全身包裹在漆黑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正是那位手持幽蓝毒刀的黑影!他竟不知何时已追踪至此!
他显然也遭遇了野狗群的骚扰,夜行衣上沾着泥污和几处被撕破的口子,但身形依旧矫健。他似乎对锦书怀中的襁褓志在必得,对扑向她的野狗视若无睹,手中赫然握着那柄散发着幽幽蓝芒的狭长毒刀!刀尖直指襁褓!
陈七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亡魂大冒!他离得远,又被几条野狗缠住,救援不及!
就在那黄毛癞皮狗的獠牙即将触碰到襁褓,幽蓝毒刀也将刺穿锦书背心的刹那——
嗡——!
锦书怀中,那紧贴婴儿心口的玄囊,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热流!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水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那扑向襁褓的黄毛癞皮狗,动作猛地一僵!幽绿的兽瞳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仿佛遇到了天敌!它发出一声短促惊恐的呜咽,竟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躯,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猎物,夹着尾巴哀嚎着向后逃窜!
而那个持刀的黑影杀手,刺出的毒刀也在距离锦书背心不足三寸的地方,诡异地顿了一瞬!他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惊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了必杀的一击!虽然这停顿极其短暂,几乎微不可察!
然而,高手相争,只争一线!
这不足一息的迟滞,给了陈七一线生机!他正被两条野狗扑咬,肩膀剧痛,但眼角余光瞥见杀手的异状,求生的本能和对“小祖宗”的责任感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悍!他完全不顾身后野狗的撕咬,肥胖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如同滚地葫芦,狠狠撞向那黑影杀手的小腿!
“滚开!”陈七嘶吼着,双手死死抱住杀手的腿!
黑影杀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近乎无赖的撞击弄得下盘微晃!那必杀的一刀再次受阻!他眼中杀机暴涨,毫不犹豫,另一只脚带着凌厉劲风,狠狠踹向陈七的胸口!这一脚若是踹实,足以让陈七胸骨尽碎!
陈七亡魂皆冒!生死关头,他多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练就的保命本能发挥了作用!他抱着对方小腿的手非但不松,反而用力一拉,同时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
“嘭!”
杀手凌厉的一脚擦着陈七的肋骨踹空,重重踏在地上,溅起一片碎石泥土!陈七则借着翻滚的力道,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也被那股劲风扫中,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缠着他的两条野狗也被这翻滚带得踉跄。
杀手被陈七的纠缠彻底激怒,眼中蓝芒一闪(亦或是刀光映照?),手中毒刀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不再理会锦书,转而狠辣无比地削向陈七抱住他小腿的双臂!意图断臂脱困!
幽蓝刀光如毒蛇吐信,快得令人窒息
陈七瞳孔骤缩,肝胆俱裂!他自知绝无可能避开这快如闪电的一刀!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
“--!”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如同地狱的召唤,毫无征兆地从荒坡下方密林的极深处传来!声音凄厉迅疾,瞬间即至!
目标,并非场中任何人或狗,而是黑影杀手即将削断陈七手臂的那柄幽蓝毒刀!
“叮--!!!
-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在寂静的荒坡上如同惊雷炸开!
一点火星在幽蓝刀身上迸溅!
黑影杀手只觉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从刀身上传来!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虎口瞬间撕裂,鲜血迸流!那柄狭长歹毒的幽蓝毒刀,竟被这隔空飞来的一击,硬生生打得脱手飞出!打着旋儿,“夺”的一声,深深钉入远处一棵碗口粗的树干上!刀柄兀自嗡嗡震颤!幽蓝的刃身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而致命的光泽!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
缠斗的野狗群也被这巨响惊得四散逃窜夹着尾巴呜咽着消失在黑暗中。
黑影杀手猛地抬头,那双冰冷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震惊、难以置信,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惧!他死死盯向暗器飞来的方向--那片深不见底的密林!那里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从未发生!只有夜风吹过林梢的鸣咽。是谁?!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以如此匪夷所思的力道和精准,击飞他的刀?这绝非普通高手所能为!
陈七趁机连滚带爬地挣脱,捂着受伤的肋骨和肩膀,跟跄着退到惊魂未定的锦书身边,两人背靠巨石,大口喘着粗气,看向密林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不安
黑影杀手站在原地,断刀之手血流如注他死死盯着密林深处,似乎在权衡,在判断。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其不甘的厉色,但更多的是对未知强敌的忌惮他不再犹豫,甚至连钉在树上的毒刀都未去取,身形猛地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荒坡另一侧的黑暗之中,快得不可思议。
荒坡上,只剩下惊魂未定的两人,一地狼藉,和那柄钉在树上、兀自散发着幽幽蓝芒的夺命毒刀。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枯叶和血腥气
“走..快走!”陈七咳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虚弱和紧迫,“他娘的..这潭水..比老子想的还要深..还要浑!快!去驿站!”他挣扎着起身,拉起几乎虚脱的锦书,再不敢停留,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废驿站的方向仓皇逃去
锦书紧紧抱着襁褓,婴儿不知何时又沉沉睡去,小脸在寒冷中显得格外安详。她下意识地隔着襁褓,按着那枚温热的玄囊刚才...是它的震动惊退了野狗?还是...那密林深处的一击,与它有关?这念头让她遍体生寒。
陈七踉跄着,回头看了一眼密林深处那无边的黑暗,又看了看坞书怀中的襁褓,小眼睛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愫----恐惧!
庆幸、害怕,还有一丝..认命般的沉重他低低地、近乎无声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喃喃道:“贾爷爷...您老可真是...给老七指了条'好路’啊...这小祖宗..怕是把咱俩都绑上了阎王殿的船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