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西门城楼。 “陛下…中箭落水…生死不明…”
夜不收斥候嘶哑绝望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沐林雪冰封的心防!那亘古不化的寒潭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恐惧,一种从未有过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她的咽喉!螭龙佩在胸甲下疯狂灼烫,仿佛要将她的心脏烧穿!而与伽蓝碎玉之间那玄之又玄的温热感应…断了!彻彻底底,断了!
“陛…下…”一声低不可闻、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与破碎的呼唤,从她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冰魄般的眼眸第一次失去了焦距,倒映着城下冲天烈焰与疯狂攀爬的流寇,却只剩下黄河怒涛中那个急速坠落的玄色身影。
“大帅小心!”副将秦翼明目眦欲裂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
嗤! 一道阴狠刁钻的淬毒弩箭,趁着沐林雪心神剧震的刹那,自混乱的城下死角激射而至!直取其毫无防护的颈侧!
杀意临体!千锤百炼的战场本能瞬间压倒了心神的动荡!沐林雪身体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猛地后仰!弩箭带着刺鼻腥风擦着咽喉掠过,深深钉入身后城楼的立柱!箭羽兀自剧烈嗡鸣!
冰冷的死亡触感让她瞬间回神!冰眸深处碎裂的寒冰被更汹涌的怒火与杀意重新冻结、淬炼!如同万载玄冰中骤然燃起的焚天之火!
“张…献…忠!”沐林雪缓缓直起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寒冰中挤出,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她不再看城下汹涌的蚁附之敌,目光穿透硝烟,死死锁定远处高坡上那个挥舞七星宝刀、状若疯魔的独眼身影。
“传令!”声音不再清冷,反而低沉沙哑,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死寂,“瓮城伏兵…尽出!诛杀所有攀城之敌!亲卫营…随本帅…斩旗!”
“得令!”秦翼明等将领感受到主帅身上那毁天灭地的杀气,无不血脉贲张!
呜——!呜——!呜——! 比之前更加凄厉、如同九幽厉鬼尖啸的号角声撕裂长空!
轰!轰!轰! 瓮城残余的藏兵洞、城墙夹层再次洞开!这一次涌出的不再是火油柴薪,而是全身覆甲、手持斩马重刀、连枷、狼牙棒的玄甲锐士!他们沉默如铁,如同复仇的钢铁洪流,狠狠撞入攀上城头或还在云梯上的老营流寇之中!斩马刀挥舞,带起片片血雨残肢!连枷横扫,砸得骨断筋折!狭窄的城头瞬间化作血肉磨盘!惨叫声、骨裂声、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
与此同时! 嗡! 沐林雪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烟尘与血雾的玄色闪电,自城楼最高处轰然跃下!她没有落向混乱的城头战场,而是如同捕食的玄冰凤凰,凌空踏着云梯、尸体、甚至燃烧的旗帜借力,每一次点落都带起一蓬血雾!目标直指——张献忠的“八大王”血旗!
“拦住她!放箭!快放箭!”张献忠看着那无视千军万马、直扑自己而来的索命身影,独眼中第一次露出骇然!他身边的弓箭手仓惶引弓!
“滚!” 沐林雪一声厉叱,血螭刀凌空横扫!磅礴的玄冰真气轰然爆发! “冰凰燎原·冻魄!”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寒冲击波呈扇形怒放!射来的箭矢瞬间被冻结、碎裂!靠近的流寇如同坠入冰窟,动作迟滞僵硬,体表凝结冰霜!一条寒冰铺就、死亡开道的路径瞬间在密集敌军中清空!
就在这冰寒迟滞的刹那!沐林雪身影速度暴增!血螭刀在前,化作无坚不摧的砖头!所过之处,挡路的流寇如同被巨锤击中的朽木,肢体冻结、碎裂、抛飞! “死!!!” 一声饱含无尽怒火与杀意的尖啸!沐林雪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张献忠马前十步!
“保护大王!”张献忠最后的心腹悍将“飞天夜叉”邢红狼、“过天星”惠登相狂吼着扑上!一人使开山巨斧,一人舞流星飞锤,皆是招沉力猛,封死沐林雪所有进路! “冰凰旋舞·碎星!” 沐林雪身影瞬间化作三道凝实的玄冰残影!竟在巨斧与流星锤狂猛合击的缝隙中,如同鬼魅般闪至惠登相身侧!左手五指如钩,蕴含极致玄冰真气的指尖精准无比地扣住流星锤的锁链! “玄冰玉骨·锁兵!碎!” 咔嚓!精钢锁链应声而断!沉重的锤头呼啸着砸入己方人群! 惠登相巨力落空,身形踉跄!沐林雪右膝如重锤,狠狠顶向其毫无防护的腰眼! “撼岳!” 咔嚓!腰椎粉碎!惠登相惨嚎着瘫软如泥! 邢红狼惊骇欲绝,巨斧狂劈!沐林雪血螭刀后发先至,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斧面最不受力的侧缘! “卸!” 邢红狼只觉一股诡异的旋转巨力透斧而入,虎口崩裂,巨斧脱手! 沐林雪左掌已无声无息印在他毫无防护的胸膛! “玄冰掌·透骨!” 噗!邢红狼胸膛塌陷,后背炸开一个血洞,混合着冰渣的脏器碎片狂喷而出!
兔起鹘落,连毙二獠!张献忠面前,再无屏障! “妖妇!!老子跟你拼了!”张献忠独眼赤红,七星宝刀带着全身力气,疯狂劈下!刀光凄厉,隐有风雷之声! 沐林雪冰眸中只有一片死寂的杀意!不闪不避,血螭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后发先至! “冰魄·断流!”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时光的青黑色刀芒一闪而逝! 叮——! 刺耳的金铁断裂声!七星宝刀应声而断! 刀芒毫不停滞,掠过张献忠持刀的右臂! 噗! 一条覆盖着蓝色冰霜、紧握着半截断刀的臂膀冲天而起! “啊——!!我的手!!”张献忠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臂处狂涌!剧痛与恐惧瞬间将他吞噬,再也顾不上什么“八大王”的威仪,如同丧家之犬般拨转马头,在亲兵死命护卫下,朝着混乱的流寇大军深处亡命逃窜!
“八大王败了!逃了!” “快跑啊!!” 主将断臂逃亡!最后的士气彻底崩溃!二十万流寇大军如同雪崩般瓦解,哭喊着丢盔弃甲,漫山遍野地溃逃!潼关之围…解!
沐林雪立于尸山血海之中,血螭刀斜指地面,刃上寒霜未凝。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玄甲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她看也未看溃逃的流寇,冰眸死死盯着张献忠消失的方向,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肆虐!但她没有追。
“大帅!潼关已安!是否追击?”秦翼明浑身浴血,激动问道。 沐林雪猛地转身,冰眸深处翻涌着比潼关血火更汹涌的惊涛:“备马!一人三马!传令祖大寿,潼关残敌交他清剿!本帅…去黄河!”
话音未落,她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关下!此刻,什么潼关大捷,什么流寇溃败,在她心中皆如尘土!唯有黄河浊浪中那道生死未卜的身影,才是她全部的世界!
黄河风陵渡下游,三十里,龙门古渡。
夜色如墨,寒风卷着冰屑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浑浊的河水汹涌奔腾,撞击着两岸嶙峋的怪石,发出沉闷的咆哮。
王承恩嗓子早已喊破,如同破旧风箱般嘶哑,半身浸在刺骨的河水中,徒劳地摸索着。锦衣卫和会水的亲兵在冰冷的激流中浮沉,每一次潜入都带着绝望的希冀,每一次浮起都只剩下更深的恐惧与冰冷。骆养性持刀立于岸上,脸色铁青,胡须上结满冰凌,眼神如同濒死的孤狼,一遍遍扫视着翻滚的浊浪和漂浮的杂物(断裂的船板、破碎的旗帜、散落的衣物)。
“督公…下游三十里都搜遍了…没有…”一名锦衣卫千户拖着疲惫僵硬的身躯爬上岸,声音带着哭腔。 骆养性沉默,握刀的指节捏得惨白。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河滩上那几具被拖上来、身着紧身水袍的“黑水”刺客尸体。尸体早已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除了肩胛处一个类似扭曲水流的诡异黑色刺青,再无任何标识。
“查!给本座剥皮抽筋地查!这刺青!这水靠的料子!弩箭的制式!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骆养性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刻骨的怨毒,“还有!那几个活口!撬开他们的嘴!本座要知道,‘黑水’的巢穴在哪!主谋是谁!”
“是!”锦衣卫轰然应诺,如同鬣狗般扑向尸体和那几个重伤被俘、牙关紧咬的刺客。
就在这时! “督公!快看!那里!!”一名眼尖的锦衣卫突然指着下游一处湍急河道拐弯的阴影处嘶声惊叫!
骆养性、王承恩猛地顺指望去! 只见那河道拐弯处,水流因巨石阻挡形成一片相对平缓的回旋区!一片嶙峋的黑色礁石群中,隐约可见一抹刺目的明黄布料在浑浊的水波中若隐若现!更让人心脏骤停的是——那抹明黄之下,似乎…压着一个被水草缠绕的人形轮廓!
“陛…下?!”王承恩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爬冲向河岸! 骆养性双目赤红,如同一头疯虎,咆哮着第一个扑入冰冷刺骨的激流:“救人!快救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