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板上那扭曲如恶鬼的血字,感受着那字里行间透出的、不容置喙的冰冷意志,裴砚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
融合?抹杀?
这算什么?最后的通牒吗?
“让我给你当枪使?给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当新的‘说书人’?”裴砚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风,“你配吗?”
“我拒绝。”
他甚至懒得在心里默念,而是直接说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仿佛是对着某个藏在幕后的存在,下达了属于他的判决。
选择?
老子从来不当选择题!老子是出题人!
掀了你的棋盘,砸了你的规矩,然后,把你写进我的故事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才是他裴砚的风格!
“秋儿,别怕!”裴砚的目光穿透重重阻碍,与被拖拽向深渊的沈砚秋对视,眼神中的疯狂与决绝,化作了最坚定的安抚,“等我,我这就把你拉回来!”
话音未落,他脑海中那个酝酿已久,却始终差了最后一丝“神韵”的故事——《破咒话本》,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完善、乃至升华!
如果说之前的构思,只是一个单纯为了破解诅咒的故事。
那么现在,在目睹了“终焉话本”的真容,在感受了那极致的混乱与终结之后,裴砚彻底明白了。
对付一个混乱的故事,需要一个更霸道、更宏大的故事!
他的《破咒话本》,不再局限于破解。而是融合了《山海经》的奇诡瑰丽,吞噬万物;融合了《西游记》的抗争不屈,逆天改命;更融合了他穿越至今的所有经历,那股不信命、不服输的精气神!
这是一个……专门为了“吞噬”另一个故事而生的全新话本!
“以我之名,开辟新章!”
裴砚双臂猛然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天地。他将体内那属于“说书人”的磅礴气运,连同自己全部的心神、意志,尽数灌注其中!
他仰天长啸,声音化作滚滚雷音,诵读起他刚刚在心中一气呵成的《破咒话本》开篇!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裴某开鸿蒙,始发‘故事’我为先!”
“言出!法随!书页世界,降临——!”
轰!!!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下,一本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散发着璀璨光芒的虚幻书本,在他身后轰然展开!
那书本仿佛由星光铸就,每一页都比山岳更厚重,上面流淌着金色的文字,如同奔腾的江河。
一股无形的、霸道的、不容任何事物反抗的“故事之力”,从这本巨书中狂涌而出,如决堤的洪水,瞬间覆盖了整个言灵祖地!
世界的“颜色”变了!
所有人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苏九璃正要催动神火,却愕然发现,自己脚下那坚硬的黑石地面,表面竟凭空浮现出两个古朴的文字——【坚硬】。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指尖传来的触感,竟和那两个字的笔锋轮廓完全一致!
另一边,顾清晏正欲挥洒毒雾,却猛地一怔。他嗅到的空气不再是单纯的气体,在他的感知中,鼻腔里仿佛能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小的文字在飘浮——【微凉】、【干燥】、【死寂】……
这片天地,正在被强行“文本化”!
铅灰色的天空,化作了一张巨大无垠、泛着淡黄的古老书页,上面还有着淡淡的墨痕。
干裂枯寂的大地,则变成了一行行、一列列密密麻麻的文字,描述着这里的荒芜与破败。
万物皆为文本!
这匪夷所思、堪称神迹的一幕,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他们仿佛从真实的世界,坠入了一个由文字构成的虚幻国度。
而那些原本疯狂舞动、肆虐不休的诅咒触手,在这股霸道的力量面前,发出了无声的尖啸。它们扭曲、挣扎,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身不由己地被从现实中“撕扯”下来,狠狠地“按”进了这片书页世界之中!
那根缠绕着沈砚秋脚踝的触手,也在“故事之力”的覆盖下,失去了原有的质感,变成了一长串由扭曲符号组成的“文字链”。巨力消失,沈砚秋暂时稳住了身形,同样震撼地看着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进了我的地盘,就得守我的规矩!”
裴砚的声音在这片书页世界中回荡,如同创世神的天宪。
随着诅咒源头被彻底拉入他的主场,那深渊之下的巨型“心脏”失去了祖地环境的加持,被迫在书页世界上显露出了它的真形!
它不再是那个由枯骨和法器构成的血肉造物。
在“故事之力”的强行定义与具象化之下,它化作了一座由无数扭曲、怨毒、充满了极致负面情绪的古老言灵文字和诡异符号堆砌而成的……黑色山峰!
这座文字山峰通天彻地,漆黑的笔画构成了山体的脉络。而在山体之上,赫然睁开着成千上万只眼睛!
那些眼睛,全都是由一个个散发着不祥乌光的字符构成——“怨”、“恨”、“死”、“绝”、“苦”、“怒”、“悲”……
每一只眼睛的注视,都仿佛能将人的灵魂拖入最深沉的绝望,散发着令人神智崩溃的疯狂能量。
这就是“终焉话本”被污染后,最核心的诅咒真形!
“在我的故事里,我就是天!”裴砚悬浮于半空,黑发狂舞,如同执掌万物的主宰。
他心念一动,身后那本巨书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昔日三国,猛将如云,谋臣如雨!今日听我号令,化为书魂,随我破阵!”
一页翻过,金光大作!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刀枪的兵马从文字中冲杀而出,关羽的青龙偃月刀,张飞的丈八蛇矛,赵云的亮银枪……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化为英灵战将,组成铁血军阵,向着那座文字黑山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
“《聊斋》志异,鬼狐仙怪,亦有情义!今为我用,化为鬼神,助我诛邪!”
又一页翻过,阴风怒号!青面獠牙的夜叉,裙带飘飘的画皮,形形色色的鬼神精怪从书中涌出,带着森然鬼气,从另一个方向扑向诅咒真形。
这便是说书人的主场优势!他曾经说过的所有故事,都能在这里化为真实的力量!
做完这一切,裴砚的目光落在了队友身上。
“在这里,你们的力量,由我来定义!”
他抬手一挥,三道金光分别落在苏九璃、顾清晏和沈砚秋身上。
“苏九璃,你的神裔之力,当为‘破魔圣光’,焚尽一切污秽文本!”
苏九璃只觉体内的神火一阵沸腾,原本赤金色的火焰瞬间化作了纯粹的白金色,光芒所及之处,那些描述“死寂”与“诅咒”的地面文字竟开始冒出青烟,仿佛被修正液涂抹一般!
“顾清晏,你的万毒之体,当为‘蚀文之墨’,腐蚀一切扭曲字句!”
顾清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原本无形的毒素此刻竟化作了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墨气,带着一股能将文字本身都腐蚀消融的恐怖气息。
“秋儿!”裴砚的视线最后落在沈砚秋身上,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三分,“你的守护者祝福,是为‘定稿圣言’!言出,即为真理,修正一切错乱,还世界一个朗朗乾坤!”
沈砚秋感到自己与“序之章”的联系前所未有的清晰,一股纯净而威严的力量流淌全身,让她拥有了一种“一言定稿”的权柄!
“杀!”
随着裴砚一声令下,书魂大军与被强化后的众人,同时向着那座文字黑山发起了总攻!
刀光剑影,圣光闪耀,蚀文之墨如跗骨之蛆,瞬间淹没了山脚。
无数构成山体的黑色文字被轰击得四散纷飞,整座黑山都为之震颤。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被击散的“怨”、“恨”、“死”等文字,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竟又重新飞了回去,再次组合,嵌入山体,仿佛不死不灭!
“吼——!”
诅咒真形发出了一声由亿万怨念汇聚而成的咆哮,整座文字黑山剧烈抖动!
无数黑色的文字从它身上脱落,在半空中迅速组合、变形,化为了一头头形态各异、狰狞可怖的诅咒凶兽!有背生“怨”字的骨龙,有口喷“死”气的魔狼,有浑身缠绕“绝”望气息的巨蟒……铺天盖地地朝着众人反扑过来!
战局,一时间竟陷入了僵持!
裴砚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战场。蛮力无效,这东西的本质是概念集合体,除非能将构成它的所有负面概念一次性抹除,否则它就是不死的。
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沈砚秋抬手遥遥一指,一道柔和的白光射出,正中一头由“恨”字组成的诅咒凶兽。
那头凶兽没有像被其他攻击击中时那样爆散,而是整个身体猛地一僵,构成它身躯的那个巨大的“恨”字,仿佛被泼上了一层水泥,瞬间凝固住了!笔画不再流动,怨气不再散发,就那么直挺挺地停在半空中,变成了一个毫无生气的“死字”。
片刻后,这个凝固的“恨”字才“咔嚓”一声,碎裂成无数光点消散。
虽然最终还是消散了,但这个过程……和被蛮力打爆完全不同!
裴砚的眼睛骤然亮起!
定稿圣言!
修正!
他瞬间明白了!要彻底消灭这个诅咒真形,不能靠打、靠杀、靠摧毁!而是要像一个最顶级的编辑,去“修正”这些错误的、充满负能量的文字!用正确的秩序,去覆盖错误的混乱!
而沈砚秋的“定稿圣言”,就是这支最关键的“修订之笔”!
然而,就在裴砚发现弱点,准备调整战术,让沈砚秋作为主攻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座巨大的文字黑山的核心处,也就是原本镶嵌着那半卷“终焉话本”的位置,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前所未闻的恐怖乌光!
紧接着,一道痛苦而又熟悉的身影,竟在那乌光之中若隐若现!
那人身形踉跄,四肢被无数扭曲的文字锁链洞穿,死死地钉在诅咒真形的核心,仿佛成为了供给它能量的“人柱力”!
是墨凛!
他似乎感应到了裴砚的注视,艰难地抬起头,那张曾经桀骜的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痛苦与挣扎。
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的意志,对着裴砚嘶声力竭地喊道:
“杀了我!裴砚!快!”
“它……它在通过我……读取你所有的故事!你的《三国》,你的《聊斋》……你的一切!”
“你的所有能力……都将对它……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