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的晨雾还未散尽,苦水驿东头的烽燧便燃起了一缕淡灰色的烟。烟柱在微凉的晨风里笔直升起,像一根细长的银簪,刺破了笼罩在戈壁上的薄雾——这是新升级的烽烟信号,“一烟平安”,是给三十里外鹰嘴沟哨卡的每日报平安信号。
沈砚秋站在驿墙顶端的箭楼上,手里握着一面红色的旗帜,正盯着远处的烽燧。她穿着玄色劲装,腰间系着特制的旗语腰带,上面挂着不同颜色的小旗,风扯着衣摆猎猎作响,却丝毫没影响她专注的目光。“之前的烽烟只能传平安或警讯,太单一了。”她转头对身边的秦十三说,指尖划过腰间的黄旗,“现在咱们加了旗语配合,红旗下垂是‘需补给’,黄旗摆动是‘发现敌军’,黑白旗交叉是‘请求援军’,这样就算烽烟被风沙挡住,哨卡也能收到准确消息。”
秦十三点点头,目光落在驿外新立的几根木杆上。那些木杆约莫两丈高,顶端缠着不同颜色的布条,是旗语的辅助信号塔,从苦水驿一直延伸到鹰嘴沟和黑风口,像一串串联起防御线的珍珠。“只是兄弟们刚学旗语,还不熟练,昨天练习时,把‘需草药’的绿旗当成‘需粮草’的蓝旗挥了,差点让罗衣白跑一趟。”他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晨光照在他脸上,冲淡了几分往日的锐利。
沈砚秋也笑了,伸手拿起一面绿旗,示范着标准动作:“别急,今天再练一天,顾长风还特意把草药和粮草的图样画在旗面上,就算记错颜色,看图样也能分清。”正说着,远处的薄雾里突然传来一阵驼铃声,紧接着,鹰嘴沟方向的信号塔上,一面蓝旗缓缓垂下——是“需粮草”的信号。
“看来鹰嘴沟的粮草真的不够了。”沈砚秋收起笑容,立刻对驿墙下喊道,“阿罗憾,准备十峰骆驼,装上五日的粮草,立刻送往鹰嘴沟!”
阿罗憾的声音从驿下传来,带着几分爽朗:“好嘞!保证半个时辰内出发!”
沈砚秋刚放下蓝旗,就见顾长风提着药箱从救护点走了过来。他穿着素色布袍,外面罩了件轻便的皮甲,药箱上挂着一个小巧的铜铃,走起来“叮铃”作响。“刚听到旗语声,是鹰嘴沟需要补给吗?”他仰头问道,目光落在箭楼上的旗帜上,“我给他们准备了些预防风寒的草药,正好让阿罗憾一起带过去,最近戈壁早晚温差大,别让兄弟们冻病了。”
沈砚秋点点头,顺着木梯走下箭楼,接过顾长风递来的药包。药包用油纸仔细包着,还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画着草药的图样和服用方法——是顾长风特意为不识字的护卫准备的。“你考虑得真周全。”她轻声说道,指尖触到药包上残留的体温,心里一阵温暖。
顾长风笑了笑,指了指驿外的信号塔:“我刚才看到秦十三在教护卫们认旗语,要不要过去看看?我还想给他们讲讲,若是收到‘有伤员’的黄旗,该怎么快速转运伤员呢。”
两人刚走到信号塔下,就见几名护卫正围着秦十三,认真地记着旗语口诀。“红上黄下是平安,蓝垂绿摆要补给,黑白交叉喊援军,黄旗圈转有伤员……”一名年轻的护卫念得磕磕绊绊,手里还拿着根小树枝,在沙地上画着旗帜的样子。
“记错啦!”秦十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一面黄旗,在空中圈转了两圈,“‘黄旗圈转’是‘发现小股敌军’,‘黄旗斜举’才是‘有伤员’,可别搞混了,不然把援军叫来救伤员,可就闹笑话了。”
护卫们都笑了起来,顾长风趁机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简易的伤员转运路线图:“若是收到‘有伤员’的信号,大家要先在原地做好急救,用布条标记伤员位置,再派两人骑马护送,沿着这条路线走,能避开雅丹群里的暗沟,节省半个时辰。”
护卫们立刻围了过来,认真地看着路线图。一名护卫指着图上的一处山泉问道:“顾先生,这里的水能喝吗?万一伤员渴了,能不能直接取水?”
顾长风点点头,在山泉的位置画了个圈:“这里的水是甜水,能直接喝,我还在附近放了些草药,若是遇到蛇虫咬伤,能应急用。”
沈砚秋看着顾长风耐心讲解的样子,心里满是欣慰。她转头看向远处的烽燧,此刻晨雾已经散尽,烽烟依旧笔直,信号塔上的旗帜在晨光里格外鲜艳。忽然,黑风口方向的信号塔上,一面黄旗突然开始圈转——是“发现小股敌军”的信号!
“秦十三,立刻带人去黑风口查看!”沈砚秋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阿罗憾,粮草队暂时别出发,等黑风口的消息!”
秦十三立刻拔出腰间的弯刀,对身边的护卫喊道:“跟我走!去黑风口!”
顾长风也收起了羊皮纸,脸色凝重:“我去救护点准备急救用品,若是有伤员回来,能立刻处理。”
沈砚秋点点头,转身跑回箭楼,拿起望远镜望向黑风口的方向。望远镜里,黑风口的信号塔下,几名护卫正骑着马往驿内赶来,身后的戈壁上,隐约能看到十几道黑影——是叛军的探子!
“还好发现得早。”沈砚秋松了口气,刚想放下望远镜,就见黑风口的信号塔上,黄旗突然变成了斜举的姿势——是“有伤员”的信号!
“顾长风!黑风口有伤员!”她朝着救护点的方向喊道。
顾长风的声音很快传来:“知道了!已经准备好担架和草药,就等伤员回来!”
半个时辰后,秦十三带着护卫们回到了驿内。两名受伤的护卫被抬在担架上,手臂上缠着染血的布条,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着脊梁。顾长风立刻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伤口是刀伤,不算太深,却因为在戈壁上耽误了些时间,有些红肿。
“别担心,只是皮外伤,敷上草药,休息两天就能好。”顾长风一边说着,一边用烈酒消毒伤口,动作轻柔却迅速。
秦十三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叛军的探子有十几人,还带着弓箭,我们虽然打退了他们,却让他们跑了几个,怕是会把咱们的信号塔位置传回去。”
沈砚秋皱了皱眉,沉思片刻说道:“没关系,咱们的信号塔本就是故意让他们看到的,正好让他们以为咱们只有这点防御手段。”她顿了顿,对秦十三说,“你再派些人手,在信号塔附近设些暗哨,若是叛军来破坏,就给他们个措手不及。”
秦十三应下后,转身去安排暗哨。顾长风已经处理完伤员的伤口,正嘱咐他们注意事项。沈砚秋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伤员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放心吧,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顾长风收起药箱,擦了擦额角的汗,“我已经让药童给他们煮了些姜汤,喝完暖暖身子,就能恢复些体力了。”
两人并肩站在驿门口,看着远处的信号塔。此刻,黑风口的信号塔上,一面红旗缓缓升起——是“平安”的信号。夕阳的余晖洒在信号塔上,将旗帜染成了金色,与远处的烽烟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而坚定的画面。
“今天算是给大家提了个醒,以后信号塔的防守要更严些。”沈砚秋轻声说道,目光里满是坚定,“等咱们的信号系统完全完善,就算叛军来攻,也能第一时间互通消息,再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被动了。”
顾长风点点头,握住她的手:“会完善的,而且有你在,咱们一定能守住这条商道。”他顿了顿,又笑着说,“等打完仗,咱们可以把这些旗语和烽烟的方法教给其他商队,这样整个丝路的商道都能更安全些。”
沈砚秋心里一暖,转头看向顾长风。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让他眼里的温柔格外清晰。她知道,顾长风不仅在关心着眼前的防御,更在为整个丝路的安宁考虑。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就算前路再艰险,她也有勇气走下去。
夜色渐深,驿内的灯火渐渐亮起。信号塔上的旗帜已经收起,只有烽燧还燃着淡淡的烟,在夜色里像一颗守护的星。护卫们还在轮流值守,警惕地盯着远处的戈壁,顾长风则在救护点整理草药,沈砚秋坐在他身边,帮他分类、打包。
“明天咱们再教大家认一遍旗语,确保每个人都不会记错。”沈砚秋一边说着,一边将草药放进药箱,“还要给每个哨卡都配上画着图样的纸条,就算忘了口诀,看图样也能明白。”
顾长风点点头,将最后一包草药放进药箱:“好,都听你的。对了,我还想在每个信号塔附近种些沙棘,既可以做标记,沙棘果还能给兄弟们补充维生素,防止坏血病。”
沈砚秋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明天就让山民们去采些沙棘苗来,种在信号塔周围。”
两人相视一笑,夜色里的救护点,药香与温馨交织在一起。他们知道,只要齐心协力,一点点完善防御,就一定能守住苦水驿,守住这条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丝路商道。而那些矗立在戈壁上的烽燧与信号塔,也将成为丝路之上,最坚定的守护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