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
一声汽笛突然炸响,沉得像敲在胸口上,震得耳朵嗡嗡的。
叶凡本来正坐在桌边擦那枚藏在怀里的星辰钥,听见声儿,才起身走到窗边。
指尖无意识蹭了蹭冰凉的琉璃窗沿,往外看时,眼睛还得适应会儿外面的亮堂 —— 刚在屋里盘坐半天,猛一瞅太阳,有点晃眼。
码头上早乱成了一锅粥。
送行的人挤在岸边,胳膊挥得跟拨浪鼓似的。有个穿蓝布衫的妇人踮着脚喊 “阿福早点回来”,嗓子都劈了,旁边她男人还在扯她袖子,说 “船都要动了,喊了也听不见”。
船员们更忙,扛着粗缆绳往木桩上绕,缆绳摩擦木桩的 “嘎吱” 声混着他们的吆喝:“都让让!别挡着解缆!”
还有两个船员正收舷梯,铁梯 “哐当哐当” 撞在船身上,听得人牙酸。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晃悠。
船身 “嗡” 了一声,像是从睡梦里醒过来似的,慢慢往旁边挪。远处两艘小拖船突突地冒着黑烟,把 “顺风号” 往江心的方向推。
叶凡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子。
这才好好打量起整个船队 —— 三艘大得跟城楼似的楼船排在中间,周围还围着五六艘小些的护卫舰,船舷上都架着玄铁弩,黑沉沉的箭头对着江面,看着就不好惹。
而他所在的 “顺风号”,是中间最气派的那艘。
五层楼高的船身,梁上刻着游龙,鳞片用金粉描过,在太阳底下亮闪闪的。船身侧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风一吹,那些符文就泛着淡淡的青光,跟呼吸似的。
“难怪敢叫‘顺风号’,这阵仗确实够硬。” 叶凡心里嘀咕了一句。
他这房间在三层,窗户正对着江面,视野没遮没挡的。
眼看着码头上的人越来越小,跟蚂蚁似的,黑岩城的轮廓也慢慢缩了回去。
最先模糊的是码头边的吊塔,然后是城墙,城墙上的箭楼渐渐变成了小点点。再往远看,林家府邸所在的方向,连那棵他上次爬过的老槐树都看不见了。
叶凡的目光顿了顿。
脑子里忽然闪过些零碎的画面 —— 第一次在林家演武场被林浩羞辱时,攥得发白的拳头;跟苏晴雪在药铺后院分草药时,她递过来的那块桂花糕;还有秘境里,影阁高手那把带着寒气的匕首,擦着他脖子过去的凉意。
这破城,承载的破事儿还真不少。
有憋屈,有拼命,有过几丝暖劲儿,更多的是刀光剑影。
叶凡轻轻吐了口气,没觉得多舍不得,反倒像卸了块压了快半年的石头,肩膀都松快了。
“黑岩城这点地方,本来就不是我该待的。” 他对着窗外小声说,跟告别似的。
父母的仇还没报,星辰钥里的秘密还没解开,淬体境这点修为,连门槛都没摸着 —— 真正的路,得往更宽的地方走。
船队慢慢驶入沧澜江主航道。
江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吹得窗户 “呼呼” 响。风帆被风灌得溜圆,跟展翅的大鹏似的,船速也快了不少。
两岸的青山往后退,江水在船尾破开,泛着白泡沫,一路跟着船尾跑,像条追着自己尾巴的狗。
风里带着水草的腥气,还有点太阳晒过的暖味儿,比黑岩城码头那股子潮乎乎的味儿舒服多了。
叶凡深吸了一口,连肺里都觉得清爽。
从今天起,他就是 “叶尘” 了 —— 一个淬体六重的病秧子,不是那个被影阁追着杀的叶凡。
新的日子,总得有点新样子。
他伸手拉上窗帘,窗帘是厚棉的,拉上后屋里立马静了不少。
转身走到床边,盘腿坐下,从布囊里摸出个瓷瓶。瓶塞一拔,一股药香就飘了出来 —— 这是他临走前,用仅剩的几株灵草炼的凝气丹,专门用来养秘境里留下的暗伤。
倒出两粒,就着桌上的冷茶咽了下去。
丹药入腹,很快就有股暖流散开,顺着经脉往丹田走,那些之前隐隐作痛的旧伤处,也慢慢松了下来。
叶凡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功法。
窗外,巨轮破开江水的声音越来越远。
向东的方向,太阳正慢慢往天中间爬,把江面照得一片金黄。
新的征程,这才刚开头。
只是…… 叶凡运功的间隙,忽然想起个事儿 —— 船上这么多人,保不齐藏着什么猫腻。他这 “病秧子” 的身份,能不能安安稳稳待到下一站?
还有,这船上的伙食,会不会比黑岩城客栈的糙米饭强点?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