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图伦之眼上,金色光芒与朝阳交融,在古老的祭坛上流淌。蜂鸟群离去的振翅声渐渐消散,金字塔平台上一片静谧。阿图的手指轻轻拂过蜂鸟木雕,独眼太阳图腾的光芒缓缓褪去,重新变回温润的木纹。她将木雕贴身收好,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武士们和伤痕累累的巴兰三人。
“蛇牙…死了吗?”科奇喘息着问道,他的小腿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临时包扎的麻布。
阿图走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陡峭的石阶上,蛇牙扭曲的身体静静地躺在拐角处,脖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歪斜着,绿松石权杖摔碎在几级台阶之下。他的眼睛仍睁着,里面凝固着不甘和恐惧。
“死了。”阿图简短地回答,声音中没有丝毫怜悯。她转向那些投降的武士,“你们,带着他的尸体回去。告诉城里的人,图伦之眼已归位,太阳循环不会断绝。若再有觊觎圣物者,下场如他。”
武士们如蒙大赦,连连叩首,战战兢兢地拖着蛇牙的尸体退下石阶。瓦克塔姆图伦城将迎来权力的真空和新的秩序,但那已不是阿图关心的范畴。
“你们的伤需要处理。”她蹲下身,检查巴兰三人的伤势。科奇的腿伤最为严重,马尼克的额头有一道狰狞的擦伤,巴兰则断了两根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阿图从皮囊中取出最后一点蜂蜜,小心地涂抹在他们的伤口上。金黄的粘稠液体接触创面,带来一阵刺痛后的清凉。她又从祭坛周围采集了几种特定的苔藓和地衣(具有止血消炎作用的原始药材),用石块捣碎后敷在伤口上,再用坚韧的树皮纤维固定。
“谢谢…太阳蜂鸟的使者…”巴兰艰难地说道,眼中满是敬畏。他亲眼目睹了蜂鸟群对阿图的亲近,以及她对圣物的掌控,这已超越常人的范畴。
“我们只是过客。”阿图摇摇头,不愿接受这个称呼。她看向东方,太阳已经完全升起,驱散了金字塔上的阴影。“你们能自己回城吗?”
巴兰在科奇和马尼克的搀扶下勉强站起,点了点头。“可以…我们会告诉城里的人…真相。”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接下来…去哪里?”
阿图的目光越过金字塔,投向更东方的雨林深处。那里,连绵的绿色山脊如同巨龙的背脊,在晨光中起伏。她想起了仍在蜂鸟谷养伤的卡努姆和基利,想起了溶洞石台上的黑水,还有父亲陈景行等待救治的腿伤和蛇毒。旅程的终点已经达到,但归途才刚刚开始。
“回家。”她简短地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柔软。
告别巴兰三人后,阿图和陈沐阳沿着金字塔另一侧的石阶下行。这一面的石阶保存相对完好,但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半掩,显然许久无人踏足。图伦之眼归位后,整座金字塔似乎焕发出微弱的生机,石缝间长出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雨后般的清新。
下到山脚,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展现在眼前。这里的树木比来时路上更加高大挺拔,树冠间洒下的阳光形成斑驳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与瓦克塔姆图伦城的腐朽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先回蜂鸟谷。”阿图做出决定,“卡努姆和基利需要知道图伦之眼已安全。”
陈沐阳点点头,手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只留下淡淡的红痕。他抬头通过树冠间的缝隙观察太阳位置,判断方向。“应该向西南方向走,避开我们来时的瘴气谷。”
两人在丛林中穿行,步伐比来时轻快许多。体内残存的黑水灵药和蜂蜜能量仍在发挥作用,伤口的愈合速度远超寻常。阿图时不时停下,采集一些特定的草药和可食用的菌类(凭借多年丛林经验辨别),为接下来的长途跋涉储备补给。
正午时分,他们在一处清澈的溪流边停下休整。陈沐阳用燧石手斧砍下几段粗壮的藤蔓,编织成简易的背篓,用来装载采集的食物。阿图则用锋利的黑曜石片削尖木棍,制作了几根轻便但坚固的捕鱼叉。
溪水冰凉清澈,能看见肥美的鲶鱼在石缝间游弋。阿图站在溪中一块平坦的岩石上,捕鱼叉高举,身体如同雕塑般静止。当一条足有小臂长的鲶鱼游过时,她的手臂如闪电般刺下!
**嗖!**
叉尖精准地穿透鱼身,水花四溅。鲶鱼剧烈挣扎,但很快被甩上岸,用石块敲晕。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捕获了五条大鱼,足够两天的口粮。
“用这个。”阿图从溪边采集了几种气味浓烈的香草,揉碎后涂抹在鱼身上。这种香草不仅能去除腥味,还具有微弱的防腐作用,能让鱼肉在炎热的气候下保存更久。
陈沐阳则用燧石和干燥的苔藓升起一小堆篝火。火焰欢快地吞噬着枯枝,发出噼啪的声响。他们将鱼穿在削尖的树枝上,架在火堆旁烘烤。鱼油滴入火中,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饱餐一顿后,两人继续赶路。下午的行程比上午更加顺利,丛林似乎因图伦之眼的归位而变得更加友好。他们发现了更多可食用的浆果和块茎,甚至在一棵枯树旁找到了一个野蜂巢,收获了小半壶金黄的蜂蜜。这天然的甜食和能量来源,对长途跋涉者而言比黄金更珍贵。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片相对开阔的高地。从这里可以俯瞰西南方向的山谷,远处隐约可见蜂鸟谷所在的石灰岩山体轮廓。阿图决定在此过夜,避开夜间丛林的危险。
陈沐阳用藤蔓和树枝在高大的无花果树杈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悬空平台,离地约两米,既能避开地面的潮湿和虫蚁,又能防止大型掠食者的袭击。阿图则在树下升起一小堆篝火,用湿草和绿叶覆盖,制造出不易被发现却能驱散湿气的闷烧效果。
夜色降临,繁星满天。陈沐阳仰躺在平台上,透过树冠的缝隙,寻找着天狼星和金星的位置。两颗星辰已经分开,各自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但依然明亮夺目。
“阿图,”他轻声问道,“图伦之眼…到底是什么?它真的能维系太阳循环吗?”
阿图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繁星深处。“我不确定。”她罕见地流露出不确定,“但它确实蕴含着某种古老的力量…也许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维系太阳’,而是维持某种平衡…生命的平衡。”
她想起溶洞石台上汇聚的生命水汽,想起黑水灵药的神奇疗效,想起蜂鸟谷梯田的勃勃生机。这一切,似乎都与图伦之眼有着微妙的联系。玛雅人对自然和星辰的理解,远比表面看起来的更加深邃。
夜风拂过树梢,带来远处猫头鹰的啼叫。篝火的余烬偶尔迸出几点火星,如同微缩的星辰。明天,他们将回到蜂鸟谷,然后继续向东,回到一切的起点。旅程的终点亦是归途的起点,如同太阳的循环,永无止境。
陈沐阳在平台的另一端沉沉睡去,多日的疲惫终于得到释放。阿图则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警觉,短矛横放膝头,倾听着丛林的每一次呼吸。星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坚毅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这片古老而神秘的美洲大陆上,玛雅文明的智慧如同暗河,流淌在表象之下。而她,已经触碰到了那深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