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冰原裹在一层淡蓝色的冰雾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细碎的冰晶,刺得喉咙发紧。阿图推开雪屋的兽皮帘,冷风瞬间灌进衣领,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被眼前的景象定住——远处的冰原与天空在雾中融成一片惨白,脚下的积雪被冻得坚硬,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昨天还清晰的“蛇牙”车轮印,早已被夜间的风雪填得只剩浅浅一道痕迹,再往前几步,彻底消失在冰雾里。
“方向没了。”陈沐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攥着那块黑曜石符牌,符牌的蓝光比昨天弱了些,像是被冰雾蒙住了似的,“冰原上没有树,没有山,连太阳都被雾挡着,再乱走会绕圈。”
奇伯也走了出来,他抬手抹了把眉毛上的白霜,指节冻得发紫:“白土部落的老人说,冰原是‘会吞人的白海’,走丢的人从来没回来过。”他顿了顿,看向阿图,“我们得找个‘标记’,像雨林里的树一样,能跟着走的。”
阿图低头看着符牌,符牌的暖意还在,却没法指明具体方向。她抬头看向陈沐阳,他正盯着地面的积雪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雪地上画着圈——那是他想办法时的习惯。过了一会儿,陈沐阳突然眼睛一亮,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坚硬的积雪:“有了,我们做个‘太阳标’,用影子找方向。”
“太阳标?”塔卡凑过来,他的脸颊冻得通红,“怎么弄?”
陈沐阳起身走向旁边的冰岩,捡起一根半米长的枯树枝——是昨天从林莽带出来的,还没完全干透。“第一步,找根直的木头做‘标杆’。”他说着,用黑曜石小刀把树枝的一头削尖,“奇伯,你能撕点兽皮条吗?要长的,越结实越好。”
奇伯立刻解下腰间的驯鹿皮,用牙咬住一端,双手用力撕成宽约指节的长条,再把几条拧在一起,搓成更粗的绳子。他的手很稳,即使冻得发僵,每一道拧转都均匀有力——这是他在白土部落编渔网练出来的手艺。“这样够吗?”奇伯把搓好的兽皮绳递给陈沐阳,绳子上还沾着他手心的体温,没一会儿就结了层薄冰。
陈沐阳接过绳子,把标杆垂直插在雪地上,用绳子一端系在标杆顶端,另一端拉到地上,做好第一个标记:“等会儿太阳出来,雾散了,我们每隔一个时辰标记一次影子的顶端,连起来就是东西方向——影子最长的时候是正北,最短的时候是正南。”他边说边用小刀在雪地上刻下第一道线,刀尖碰到冻硬的积雪,发出“刮拉”的声响,“现在我们先融点雪水,等雾散。”
融雪比想象中难。昨天用兽皮兜着雪放在火堆旁,半天才融出小半碗,还没喝就凉了。陈沐阳盯着雪屋旁的几块黑色岩石——那是从河边捡来的,比白色积雪吸热快。他把岩石搬到火堆边烤了一会儿,再放进装雪的兽皮兜里,雪立刻“滋滋”响起来,冒出白色的蒸汽。“这样快多了!”雅兰惊喜地说,她赶紧把温热的雪水倒进陶罐里,生怕又冻住。
等雾散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冰原上的冰晶反射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陈沐阳让塔卡盯着标杆的影子,自己则用兽皮绳量着距离,在雪地上刻下第二个标记。“手冻僵了就搓搓,别硬撑。”雅兰走过来,把一颗暖身丸塞进陈沐阳手里,药丸是用晒干的草药和动物油脂做的,含在嘴里能慢慢化出暖意。陈沐阳含住药丸,一股微苦的暖意从舌尖散开,他抬头看向阿图,她正站在高处的冰岩上,手里拿着长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即使在找方向,她也没放松警惕。
“方向定了!”塔卡突然大喊,他指着雪地上两道影子标记连成的线,“沐阳说的对,这条线是东西向,我们往北边走,符牌的反应会更强。”
队伍重新出发,沿着“太阳标”指的正北方向行进。冰原上的风比昨天更烈,吹得人脚步发飘,雅兰走了没多远就开始咳嗽,阿图把自己的白熊皮斗篷分了一半给她,两人并肩走在中间。陈沐阳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那根探测用的长矛,时不时戳一下地面——他怕再遇到像昨天那样的薄冰。
突然,塔卡“啊”的一声,脚下的冰面猛地裂开一道缝,他的一条腿瞬间陷了进去,整个人往下滑。阿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陈沐阳和奇伯也立刻扑过来,死死拽住塔卡的另一只手。冰缝里传来“呼呼”的冷风,带着一股寒气,塔卡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低头看着下面漆黑的缝隙,声音发颤:“好…好深…”
陈沐阳用长矛戳了戳冰缝边缘的冰面,长矛“咔嚓”一声陷进去一块,冰面还在往下裂。“别乱动!”他大喊,“奇伯,把兽皮绳拿过来!”奇伯立刻把之前搓好的绳子递过去,陈沐阳把绳子牢牢系在塔卡的腰上,“我们慢慢拉,你用另一只脚蹬着冰缝壁,往上爬!”
几个人齐心协力,终于把塔卡拉了上来。塔卡的裤腿已经被冰缝里的寒气冻硬,他坐在雪地上,半天缓不过来:“刚才…刚才我好像看到下面有东西在闪…”
“是冰棱,”阿图蹲下身,检查冰缝的宽度,缝隙有半米多宽,深不见底,“冰原上到处都是这种冰缝,有的被积雪盖住,根本看不见。”她抬头看向陈沐阳,“我们得想个办法,能提前探测冰缝,不然走一步都危险。”
陈沐阳看着手里的长矛,又看了看奇伯手里的兽皮绳,突然有了主意:“奇伯,你能再编一根更长的绳子吗?要够结实,能吊住一个人的重量。”他指着长矛,“我们把长矛绑在绳子上,做成‘探测杆’,走在前面的人拿着探测杆,每隔一步就往下戳,能探到冰缝的深浅和宽度。”
奇伯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撕更多的兽皮条。雅兰也过来帮忙,她把兽皮条在火边烤了烤,让它更有韧性,再递给奇伯。“我来编,”奇伯接过兽皮条,手指翻飞,他编的是白土部落特有的“双股结”,这种结越拉越紧,最适合做承重的绳子,“你们先休息会儿,这绳子要编够两丈长,得花点时间。”
阿图坐在雪地上,给塔卡揉着冻僵的腿,塔卡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刚才我太急了,没注意看路。”阿图摇了摇头:“不怪你,冰缝太会藏了。”她看向远处的冰原,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冰雾又慢慢升了起来,“我们得在天黑前找到扎营的地方,最好能避开冰缝。”
等奇伯编好绳子,已经是傍晚。陈沐阳把长矛的一端绑在绳子上,另一端握在手里,试着往雪地上戳了戳,绳子能灵活地跟着长矛移动。“走的时候,我在最前面探路,阿图跟在我后面,注意观察周围的冰面颜色——有冰缝的地方,冰面会发暗,和周围的白冰不一样。”他顿了顿,又把另一根短绳系在自己腰上,绳子另一端递给奇伯,“万一我掉下去,你们能拉我上来。”
队伍重新上路,这次走得很慢。陈沐阳手里的探测杆每戳一下,都会先停顿片刻,确认冰面结实后再往前走。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探测杆突然“咚”的一声,戳空了——下面又是一道冰缝,比刚才那道更宽,足有一米多。“这里不能过,”陈沐阳收回探测杆,眉头皱了起来,“我们得找窄一点的地方绕过去。”
他们沿着冰缝边缘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一处较窄的地方,冰缝只有两指宽,探测杆戳下去,能碰到对面的冰壁。“可以过,”陈沐阳松了口气,“但得小心,冰面可能不结实。奇伯,你再编几根短绳,我们把长矛绑在一起,铺在冰缝上,做个‘桥’。”
奇伯立刻动手,雅兰和塔卡帮忙递兽皮条,阿图则负责把长矛一根接一根绑紧。五根长矛并排绑在一起,两端分别固定在冰缝两侧的冰岩上,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兽皮,防止打滑。“我先过,”陈沐阳踏上“矛桥”,长矛微微晃动,他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长矛中间,“没问题,你们跟着我,别踩边缘。”
阿图第二个过,她走得很稳,手里还拿着符牌,符牌的蓝光在冰缝上方亮了些,像是在指引方向。等所有人都过了冰缝,天已经黑透了,冰原上的风更冷了,吹得雪粒打在脸上生疼。“今晚就在这里扎营,”阿图指着一块巨大的冰岩,“冰岩能挡风,我们就在后面堆雪屋。”
堆雪屋比上次熟练多了。奇伯和塔卡用长矛把积雪拍实,堆成半圆形的墙,陈沐阳则用黑曜石小刀把冰岩上的冰碴刮下来,填在雪墙的缝隙里。雅兰在雪屋里铺了厚厚的兽皮,还把剩下的暖身丸分给大家:“今晚比昨晚冷,多含一颗,别冻着。”
陈沐阳突然想起融雪的事,之前用岩石融雪虽然快,但岩石不够多,半夜可能就没热水了。他看着雪屋旁的几块冰砖——是堆雪屋时凿下来的,突然有了想法:“我们可以用冰砖做个‘融雪槽’。”他把冰砖拼成一个长方形的槽,槽底铺上兽皮,再把雪填进去,放在火堆旁,“这样融雪的量比兽皮兜多,还能保温。”
阿图看着他手里的冰砖,点了点头:“这个办法好,明天我们可以多做几个,存点热水。”她拿起符牌,符牌的蓝光比傍晚时亮了不少,甚至能看到符牌表面的纹路在轻轻跳动,“符牌的反应越来越强,我们离‘天空之泪’应该不远了。”
就在这时,塔卡突然指着雪屋外:“你们看!那是什么?”所有人都凑到兽皮帘边,只见远处的冰原上,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闪烁,像是火堆的光。“是‘蛇牙’的人!”阿图的声音瞬间紧绷,“他们也在往北边走,而且离我们不远!”
陈沐阳握紧了手里的探测杆,眉头皱了起来:“明天我们得加快速度,不能让他们先找到‘天空之泪’。”他看向雪屋外的红光,红光忽明忽暗,像是被风吹得晃动,“今晚轮流守夜,一定要警惕,他们可能就在附近。”
深夜,轮到阿图守夜。她坐在火堆旁,手里握着黑曜石长矛,符牌放在腿上,暖意透过兽皮传到皮肤上。雪屋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野兽的嚎叫,远处的红光还在闪烁,提醒着她危险就在身边。她抬头看向冰原的夜空,星星比玛雅雨林里亮得多,却也冷得多,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带着冰碴。
突然,符牌猛地发热,蓝光瞬间照亮了雪屋的一角。阿图赶紧拿起符牌,看向红光的方向——红光旁边,似乎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像是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是铜铃!”阿图心里一紧,她记得“蛇牙”的铜铃男子手腕上的铜铃,就是这种光泽。
她轻轻叫醒陈沐阳,指了指外面的影子。陈沐阳凑到兽皮帘边,仔细看了看,低声说:“是‘神使’的人,他们在做标记。”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明天我们跟着他们的标记走,既能找到方向,也能追上他们——这场仗,我们必须赢。”
雪屋里的火堆还在“噼啪”燃烧,映亮了两人的脸。外面的风还在吹,红光和黑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但他们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更艰险的路——冰原深处的“天空之泪”越来越近,“蛇牙”的威胁也越来越近,而他们手里的每一件工具,每一个想法,都是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希望,支撑着他们在这片“白海”里,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