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乐什么呢？”
华三看着周唯一个劲儿傻乐的样子不禁有些疑惑，明明昨天白天人还是好的，怎么晚上去了一趟润园，回来就傻了呢？
润园……润园！华三猛的反应过来，盯着周唯哆哆嗦嗦地说：“王，王爷，您该不会是和苏公子……”
“没有。”周唯心想，哪儿能如此不知礼数，刚表明心迹就迫不及待跟人厮混到床上去，这像话吗？
华三松了一口气，没在一起就好，凭苏未闻那种被人糟蹋了不知多久的经历，太后定然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到时候再为这些事闹腾不值当。
谁知他那颗心还没放回肚子里，就听周唯说：“他说他心悦本王……”
“什么！”华三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这苏未闻肯定是觊觎他们王爷很久了，要不然一直赖在王府做什么？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他们怎么就没防住呢！
“三叔你先别声张，本王还没想好后面该如何。”
“后面还要如何！我的王爷啊，您可不能犯糊涂啊！”华三记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手背拍手心拍的啪啪响，“您是要娶他还是要带他私奔？您这子嗣要还是不要？太后娘娘若不同意，这人您要还是不要啊……我的王爷诶！”
周唯的满心欢喜被华三这么一闹顿时减少大半，虽然他说的也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可怎么就不能让他多乐一会儿呢？天知道昨晚苏未闻抱着他说心悦他时，他那颗心都快跳出来了，活了二十年还从未如此激动过。
“三叔，你可真是够扫兴的。”
“我扫兴？我扫兴！”华三不知为何，对这件事的反应非常大，“这是扫兴不扫兴的事吗，这是要了老命的事啊！”
“怎么就要命啊，”周唯不满的皱着眉头说，“要谁的命了？你给本王说说。”
“要……”华三在脱口而出的前一秒冷静下来，为自己险些因激动酿成的大祸后怕，深呼吸两下后匆匆跑出房间，“我去找老九！”
华三就是这样，开心要找老九，忧伤要找老九，劝不住周唯要找老九，被周唯欺负了要找老九，如今周唯一门心思喜欢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找老九？
周唯叹了口气却没阻拦华三，华九知道的事必然不会瞒着沈清瑶，若他们能替他开这个口倒也不错。
“老九！老九！”华三急匆匆地跑进华九所在的院落，直接一把推开门大喊道，“你快去劝劝王爷啊，他非要跟那个男狐狸精……”
“嘘！”华九顿时甩过去一个凌厉的眼神，“大惊小怪的，成何体统！”
华三气鼓鼓地看着华九，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没办法，打不过就只能认怂喽。
“就你跟我，要什么体统啊……”
“有事就说，”华九皱了皱眉，颇有些不耐地说，“收着点你的声音。”
华三也不明白华九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只能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说：“苏公子昨夜跟王爷表明心迹，王爷现在已经乐傻了，就这么个事！”
“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嗯？”华三对华九的平静很是诧异，“你怎么不惊讶？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知道还不告诉我！”
华九叹了口气，盯着华三说：“我不知道，之所以不一惊一乍的，是因为我不是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你个臭老九！出去就出去！你以后有事最好别来求我……”
华三负气离开后，一抹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沈清瑶把手中的大氅递给华九，按着太阳穴道：“本想在你这儿小憩一下，没想到啊……还真是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
“苏未闻……现在该如何？”
“能如何？”沈清瑶笑的苦涩，“天要下雨，儿子要爱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我还能把他们俩沉猪笼不成？”
华九沉默许久最终也只能同样叹一口气，随后他站起来，将一个精致的手炉递给沈清瑶，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整日过去，沈清瑶没有任何动静，五日过去沈清瑶还是没有动作，眼见一个月即将过去，周唯时不时往润园跑，连虞轻羽都起了疑心来拐着弯地问他，沈清瑶还是无所作为，这让周唯觉得很不寻常，当初他把苏未闻安排在润园时沈清瑶的反应那么大，怎么当他真的离经叛道喜好男色时，她却一反常态地不动声色，难不成她在盘算怎么棒打鸳鸯？
“王爷，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听到下人的话周唯终于松了一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他娘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周唯一路上都内心忐忑，若沈清瑶打死不同意，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费尽心力护自己长大的亲娘，他该怎么办？
然而没等他想出个结果，虞轻羽就走上前对他说：“王爷，太后说她在小祠堂等您。”
周唯闻言皱了皱眉，小祠堂是沈清瑶的秘密基地，她会将任何太后不该有的情绪留在那里，那这件事，她又会是什么态度？
“师姐，母后她……状态如何？”
虞轻羽显然也是强打着精神，她努力维持着从前那般微笑，可嘴角怎么都咧不到那个弧度，最后只能选择不再强迫自己，勾了勾嘴角说：“太后早就知道，王爷不必过于担心。”
“早就知道？”周唯对此很是震惊，虞轻羽说的早是多早？沈清瑶到底知道什么？
“王爷快进去吧，莫让太后久等。”
周唯提着一口气，反正迟早得走这么一遭，沈清瑶同意也好反对也罢，他做儿子的都不能瞒着人家，若是沈清瑶怒极打他一顿，那他受着便是，这都是他应得的……
“我若不差人请你，你打算跟我耗多久？”
沈清瑶背对着他站着，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她看着供桌上的牌位突然道：“跪下。”
周唯不敢迟疑，噗通一声跪在了周旻和沈清风的牌位前。
“给你父皇和舅舅磕头。”
沈清瑶实在反常，这让周唯很是不安。
沈清瑶个头高，比寻常女子要高出大半个头，以前周唯觉得跟在母亲身后很安全，后来他长大了，逐渐长得比沈清瑶还高许多，也有了自己的谋算，不再需要母亲的保护。
可就在跪下的这一刻，他恍然发现沈清瑶竟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这个保护了他二十年的女人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坚不摧。
周唯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长跪不起道：“母后，是儿子的错。”
谁知沈清瑶竟然说：“不是你的错。”
“母后……”周唯显然是想歪了，慌乱道，“母后生气尽可责罚我，请母后放过他！”
“唯儿，答应我一件事。”
“母后请讲，儿子都答应。”
沈清瑶这才转过身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她突然想，周旻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也是如此跪在周懿面前求他的？这父子俩为爱不顾一切的劲头还真是像，可她就怕太像了，什么都像……
“不论你如何爱他，记着你还有娘和肃西百姓。”
“母后？”周唯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清瑶，她莫非是气昏了头，竟然没有责骂他，而是费半天劲只说了这么一句模模糊糊的话。
沈清瑶点燃三炷香在灵位前拜了拜说：“今天有你父皇和舅舅做见证，你发誓不会忘记我说的话，这事就到此为止。”
“儿子记住了。”
“嗯。”
沈清瑶的一举一动都让周唯摸不着头脑，特别是在这之后沈清瑶拉起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发丝说：“陪我用晚膳吧，想吃什么，我安排后厨去做。”
“糖醋桂鱼吧，好久没吃了。”
“好。”
席间沈清瑶让人拿来了一壶酒，一看就是埋在地下有些年头的东西，沈清瑶手法娴熟地敲掉封口处的土胚，直接将酒倒在了碗里搁在周唯面前：“今天用这个喝。”
周唯看着面前的酒心里十分复杂，他低着头说：“母后，您心里不舒坦就骂我吧，或者打我一顿，您别气坏了身子。”
“我只是在气你这么久都不告诉我，”沈清瑶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对上周唯微惊的眼神笑了笑说，“怎么，没见过这么喝酒的？”
“没见过您这么喝酒。”准确说，沈清瑶从未在他面前饮过酒，就更别说是这么个豪放的方式了。
沈清瑶笑着摇摇头，呼噜了一把周唯的脑袋说：“傻小子，我以为你长大了，怎么还这么呆啊。”
“唯儿，你究竟喜欢苏公子什么？”
周唯转着手中的酒碗，犹豫半晌道：“就是觉得看见他很高兴，很想靠近他，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时候对他起了不同寻常的心思。”
“但你想过以后吗？娶妻，生子，你们的未来如何，你的王位又如何？”沈清瑶的眼中满是忧伤，问，“你们志趣相投吗？他可有自己的追求？他愿意在王府为你忍受流言蜚语吗？你又能给他什么？你该如何护着他？”
“我……”
“这些问题是躲不过去的，你总要面对，现在你们情投意合觉得无所谓，以后……”沈清瑶一边给二人倒酒一边说，“罢了，不论你做什么，母后都站在你这边，哪怕你离经叛道要跟祖宗家法作对，我也陪你一起担着就是。”
“母后……”
周唯红了眼圈，沈清瑶抬手摸了摸他：“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能寻得一心悦之人是好事，母后很为你高兴。”
“谢谢母后。”
“唯儿，”沈清瑶再次叮嘱道，“情爱并非生活的全部，永远不要用命去爱一个人，也不要让他成为你活着的勇气，记住了吗？”
“嗯，儿子明白了。”
“你不明白，”沈清瑶摇摇头，再次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出神道，“你怎么可能明白……”
娘俩喝了不知多少酒，之后人事不省的周唯被华三架着回了自己院中，沈清瑶却坐在院中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突然传来一阵暖意，一个披风搭在肩头，沈清瑶微微回神，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用碗喝酒真的很痛快。”
“嗯。”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太上皇会选择什么都不做。”
“爱之深才会无所适从。”
“有些事总得摔一跤才知道疼，”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沈清瑶双颊红扑扑的，颇为无助的抬头看着站在身侧的人说，“可我怕他摔得太疼，像先帝一样……”
华九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忍不住搭在了沈清瑶的肩膀上，他看着顺势靠过来的人，轻轻拍了拍她说：“不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