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在由蠕动黑暗物质构成的阶梯上,一种滑腻而冰冷的触感顺着脚底蔓延,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内脏管道之中。阶梯蜿蜒向上,深入那片连黑暗都显得稀薄、唯有纯粹“虚无”的祭坛顶端。每踏出一步,周遭的压迫感便增强一分,那并非单纯的能量威压,而是一种针对“存在”本身的否定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不断冲击着夜辰的肉身与神魂。
若非头顶完整葬天碑垂落下亿万道灰黑色的葬灭气流,形成绝对领域将他守护,恐怕即便以他如今的帝尊修为,在踏上这阶梯的瞬间,也会被这股否定一切存在的意志瞬间同化、瓦解,成为这祭坛的一部分。
葬天碑嗡鸣,其上古老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苍凉而决绝的意蕴,与这祭坛弥漫的寂灭气息激烈对抗,彼此湮灭,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滋滋”声。这并非能量的对耗,更像是两种不同“终结”概念的碰撞。
夜辰步伐沉稳,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前方扭曲的光线与粘稠的黑暗,死死锁定着祭坛的顶端。他能感觉到,上方那股扭曲而庞大的气息,正在发生着某种关键性的蜕变,时间,刻不容缓!
他不再保留,速度骤然提升,如同逆流而上的黑色闪电,沿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阶梯,扶摇直上!
不知跨越了多少级台阶,仿佛穿越了层层叠叠的时空与维度,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他终于登上了这座高耸入虚无的黑暗祭坛的……顶端!
这里的空间极其诡异,并非平台,而是一片扭曲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领域”。脚下依旧是蠕动的黑暗物质,但头顶和四周,却是一片更加深邃、连黑暗本身都被吞噬的“绝对虚无”。仿佛这片区域,是现实宇宙与终极“寂灭”之间的最后缓冲带。
而在这片扭曲领域的正中心,夜辰看到了他此行最终的对手,也是导致万古悲剧源头的……身影!
昊天上帝!
他不再是夜辰记忆中(或通过魂核碎片窥见)那身披万丈霞光、统御诸天、威严无尽的形象。
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着天庭至高权柄的帝袍,但帝袍之上,原本璀璨的日月星辰、山河社稷图案,此刻已黯淡无光,甚至被无数蠕动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脉络所覆盖、侵蚀。他头戴的天帝冠冕依旧,但其上垂落的珠旒却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构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的身躯,一半依旧流转着属于仙帝的、煌煌不可直视的神圣霞光,那是他自身修炼无尽岁月凝聚的无上帝道;而另一半……却已然化作了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那黑色并非简单的颜色,而是“寂灭”本身在他躯体上的显化!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纹路,正从那漆黑的一半身躯,疯狂地向尚且维持着神圣的另一半身躯蔓延、渗透!
最为骇人的,是他的面容与双眼。
他的左眼,依旧保持着帝者的威严与冰冷,只是那冰冷深处,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正在被同化的痛苦与挣扎。而他的右眼……却已彻底化为一个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光亮、只有纯粹“无”之概念的……漆黑漩涡!仅仅是看上一眼,就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吸入那永恒的寂灭之中!
他的气息,庞大到无法形容,已然超越了寻常仙帝的范畴,半步踏入了一个不可知、不可测的玄妙之境!但那气息却极其不稳定,神圣与寂灭两种截然相反、本质对立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地冲突、交织、试图融合!使得他周身的空间都在不断地崩坏与重组,法则哀鸣,万道退避!
而在他身前,悬浮着一团……无法用任何言语准确描述其形态的“东西”。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仿佛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黑暗云团,又似一个连接着所有终结概念的“原点”。它并非实体,也非能量,更像是一种……“规则”的具象化!是“熵增”的终点,是“热寂”的源头,是宇宙万物最终的归宿——“寂灭之心”的核心显化!
此刻,昊天上帝正伸出双手(一只手流转霞光,一只手漆黑如墨),虚按在这团“黑暗核心”之上。他自身的帝道法则与天庭气运化作亿万道璀璨却带着悲意的神链,与那“黑暗核心”中延伸出的、同样数量的寂灭法则触须,死死地缠绕在一起,进行着最本质、最凶险的……融合!
他似乎正处于融合的关键时刻,整个人的意识都沉浸其中,对于夜辰的登顶,竟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但那弥漫整个祭坛顶端的、半步不可知之境的恐怖威压,以及那“黑暗核心”散发出的、令葬天碑都为之剧烈震颤的纯粹“终结”意念,已然说明了此处是何等的大凶绝地!
夜辰瞳孔骤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这就是“启明”文明警示的“锚定阶段”!昊天上帝正在以自身和无尽纪元积累的天庭气运为祭品与桥梁,强行将自身烙印进“寂灭之心”!他的确变得无比强大,但那代价……是他正在失去自我,正在被“终结”同化!
他不再是为了掌控力量,他本身……正在成为“寂灭”的一部分,成为其蔓延的爪牙!
“昊天!”
夜辰发出一声蕴含无尽怒火与葬灭意志的咆哮,声震这片扭曲的领域,试图打断那危险的融合进程。
轰!
仿佛被这蕴含着同源敌对力量的咆哮惊醒,昊天上帝那半神半魔的身躯猛地一震!
他那尚且保持清明的左眼,骤然转向夜辰,冰冷的瞳孔中,倒映出夜辰头顶那面完整葬天碑的身影,先是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源自亘古记忆深处的……惊悸,随即便被更加浓烈的、混杂着贪婪、疯狂与绝对杀意的黑暗所淹没!
“葬天……余孽……”
一个沙哑、晦涩,仿佛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个威严,一个死寂)的诡异声响,从昊天上帝口中发出,带着令万物凋零的寒意。
“来得……正好……”
“汝之碑……可为朕……踏出……最后一步……之……资粮!”
话音未落,他那已然半漆黑的帝袍无风自动,半步不可知之境的气息如同宇宙爆炸般轰然爆发,混合着那“黑暗核心”的寂灭意志,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一半神圣一半漆黑的大手,带着碾碎万古、埋葬诸天的恐怖威能,朝着夜辰……与他头顶的葬天碑,狠狠抓来!
最终对决,在这一刻,悍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