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根据好友焱的叙述记录)
那抹从月亮吊坠上散发出的微光,并不强烈,却像黎明初现的第一缕曙光,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而坚定的力量。它迅速驱散了焱心中的部分寒意和混乱,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颗明矾,让他的思维瞬间清晰了不少。
这光芒似乎对周围那些怨毒的存在有着某种克制作用。抓住他脚踝的冰冷手臂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漆黑的水中,发出滋滋的轻响和无声的嘶嚎。岩壁上那些蠕动的面孔也露出了畏惧和厌恶的神色,纷纷向后缩去。
就连水潭中央那个伪装的‘小雅’,也被这光芒刺得微微眯起了那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这是什么?……”她(它)的声音不再空洞诱惑,而是带上了尖锐的忌惮。
焱自己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掏出那条脚链,月亮吊坠在他掌心散发着持续的、温和的光晕。他猛然想起,这条脚链是他和小雅刚恋爱不久时,他攒了很久的钱,在一家据说很灵验的、主打“守护”寓意的小众银饰店买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店员还特意说明,月亮象征着宁静与保护,注入祝福云云。他当时只当是营销话术,并未在意。
难道……这其中真的蕴含着什么力量?是小雅残留的、真正的意念在保护他?还是这物件本身,因其被赠予时附着的纯粹爱意和祝福,成为了对抗这种扭曲执念的武器?
来不及细想,求生本能和骤然获得的勇气让他抓住了这唯一的希望。他紧紧握住发光的吊坠,像握着一把短剑,对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怨灵挥舞着。
“滚开!都滚开!”他的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光芒所及之处,怨灵纷纷退避,发出不甘的尖啸。那条通往石阶的路暂时显露出来。
“想走?!”水潭中央的‘小雅’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那身淡蓝色的连衣裙如同褪色般变得灰暗破烂,苍白的皮肤下浮现出青黑色的血管,那双白色的眼睛彻底变成了两个黑洞,从中流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它不再是伪装的模样,而是显露出了其内核的、纯粹的怨毒与虚无!
它猛地从石头上扑了过来,带起一股腥臭的阴风,速度快得惊人!
焱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朝着石阶拼命跑去!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紧追在后,几乎要触及他的后颈!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上爬!石阶湿滑无比,他摔倒了无数次,膝盖和手肘磕在坚硬的石头上,传来剧痛,但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狂奔!手中的月亮吊坠光芒剧烈闪烁着,仿佛在为他争取最后的时间。
身后是那怪物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咆哮和整个石窟怨灵共鸣的尖啸!
终于,他看到了上方那扇门透出的、微弱的光线!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冲出了那扇门,重重地摔倒在老街上冰冷的青石板上!
他连滚带爬地转过身,看到那扇门正在剧烈地振动,门板上那个“怨”字扭曲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门缝里渗出浓稠的、黑色的阴影!
不能让它出来!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那扇门!
“砰!”
门被他撞得关了回去!但他能感觉到门后传来巨大的撞击力,那扇看似腐朽的木门竟然异常坚固,没有被撞开!
他手忙脚乱地四处寻找,捡起地上一根不知道谁丢弃的、粗大的木棍,死死地抵住了门把手!他又搬来旁边几个沉重的、废弃的石墩,堆在门前。
门后的撞击声持续了很久,变得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疯狂,还夹杂着恶毒的诅咒和咆哮。但那扇门和临时的障碍,似乎暂时阻挡了它。
焱瘫软在地,靠着那堆石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冷汗和冰冷的潭水混合在一起,让他冷得牙齿打颤。掌心那条月亮脚链的光芒已经黯淡下去,恢复了普通银饰的模样,但依旧被他死死攥着,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老街上的迷雾似乎淡了一些,但依旧看不到尽头。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刚才的经历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雾气深处。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模糊的、穿着米白色风衣的、熟悉的身影。
是小雅?
不,不是那个怪物伪装的。这个身影看起来更加……真实,也更加……哀伤。她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雾中,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关切,有悲伤,有歉意,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地、指向了迷雾中的一个方向。
紧接着,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缓缓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那一刻,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悲伤和明悟。
那或许……才是小雅真正残留的一丝意识。她指引他逃离了怪物的魔爪,现在,又在指引他回家的路。
他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她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