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寒 (意识主导回归,黎月神性内敛沉淀)
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真实的、带着家中熟悉香薰味道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刺痛与甘美。
眼前是昏暗的天花板,窗帘缝隙透入都市凌晨的熹微天光,将房间的轮廓勾勒出模糊的剪影。身下是柔软床垫的支撑,身上是轻暖羽绒被的包裹。一切都与我“入睡”前别无二致。
我回来了。
真的,从那个金戈铁马、神魔咆哮的古战场,回到了我位于二十四层公寓的、安静平和的卧室。
我没有立刻动弹,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身体的存在。四肢百骸传来一种极度的疲惫与酸痛,尤其是双腿,仿佛真的经历了那场耗尽全力的亡命奔逃,肌肉纤维都在呻吟,沉重得无法抬起。这是梦境在身体上留下的烙印,如此真实,如此深刻。
我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在朦胧的光线下仔细看着。手指纤细,皮肤白皙,没有握剑留下的老茧,没有沾染魔血的污秽,更没有那身朱红战甲的冰冷触感。它们属于“寒”,一个普通的、会敲键盘、会泡茶、会为生活琐事烦恼的现代女性。
但是……
我闭上眼,集中意念。
一种微弱的、冰凉的、如同月华般清冷的力量感,从我灵魂的最深处,如同深泉般悄然涌出,缓慢流淌过我的经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它不是梦境残留的错觉,而是一种被“激活”了的内在潜能。
我尝试着,像在梦中那样,将一丝意念集中在左眼。
没有出现商业街上那斑斓混乱的气息之海。视野正常。
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知”却出现了。我无法“看”到颜色,却能模糊地“感觉”到周遭环境的“氛围”。卧室是平和而稳定的,带着属于我的、安宁的气息。而窗外,那沉睡中的城市,则传来一种庞大而复杂的、由无数生灵情绪汇聚而成的“背景辐射”,其中夹杂着零星的、微弱却刺眼的“污浊”感,如同白纸上的墨点。那感觉,与梦中那些黑色气息带来的厌恶与冰冷,如出一辙,只是淡薄了无数倍。
浊世之瞳的能力并未消失,而是从视觉显化,转化为了另一种更深层、更内敛的灵觉。
我睁开眼,心中了然。黎月的神性并未取代“寒”,而是如同沉睡的火山,成为了我底蕴的一部分。那强大的力量、战斗的记忆、以及属于上神的责任,都被封印在灵魂深处,需要合适的契机和逐步的修炼才能引导、掌控。但那份感知邪恶、守护秩序的本能,以及月曦剑与我之间那斩不断的灵魂链接,已经悄然回归。
我侧过身,望向床头柜。那盏我之前修缮好的、据说是民国时期的黄铜煤油灯,静静地立在那里。在朦胧的晨光中,它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我能隐约感觉到,它内部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月曦剑同源的、清冷的灵性波动。难道它并非凡物,而是与我(黎月)有着某种渊源的旧物?是它,在无意中成为了连接梦境与现实的媒介之一?
可能性太多了。这个世界,远比“寒”所以为的,要深邃和复杂得多。
窗外,天际渐渐染上鱼肚白,继而透出橘红色的朝霞。城市的苏醒的声音隐约传来——早班公交的引擎声,远处公园的鸟鸣,送奶工轻快的口哨……
新的一天开始了。
我不再是昨天入睡前的那个“寒”。我知晓了自身隐藏的另一重身份,知晓了世界表象之下潜藏的暗流,也背负起了一份沉甸甸的、尚未完全明晰的使命。
我掀开被子,双脚落地时,腿部的酸软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扶着床沿,慢慢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晨曦瞬间涌入,照亮了整个房间。城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车水马龙,充满了活力与希望。这与记忆中那暗红天空、破碎星辰的古战场,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但我知道,光明的背后,阴影始终存在。现实的“波澜”或许正在悄无声息地酝酿。那些在灵觉中感知到的“污浊”,那些试图侵蚀人间的魔念,不会因为我的醒来而消失。
我该如何自处?是继续作为“寒”,记录他人的梦境,过着看似平静的生活?还是主动去探寻,去应对那潜在的威胁?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黎月的觉醒,意味着责任的重启。我不能坐视潜在的危机蔓延,哪怕力量微薄。
我将以“寒”的身份行走于现实,用这双重新睁开的“眼睛”(无论是左眼的异变,还是内化的灵觉),去观察,去记录,但不再仅仅是记录梦境。我将用黎月沉淀的智慧与逐渐苏醒的力量,去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属于“寒”也属于众生的和平。
这并非易事。前路必然布满荆棘,需要我在两个身份、两种认知之间找到平衡,需要我小心翼翼地恢复力量,更需要我去理解兄长所说的“现实波澜”究竟所指为何。
我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感觉体内的那丝清冷神力随着呼吸缓缓流转,滋养着疲惫的身心。
月曦剑虽未显化于世,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在我灵魂深处,与我同在。
未来,或许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但我不再迷茫,不再仅仅是一个旁观者。
我是寒,亦是黎月。
我的征途,将在脚下这个看似平凡的世界,再次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