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温暖光明、被白蛇亲昵环绕的梦境,如同一个脆弱而美好的泡泡。
就在寒沉浸在那份失而复得的安宁中时,一声极其突兀、与这片纯净空间格格不入的异响,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骤然打破了这一切。
咚。
像是沉重的靴子踩踏在碎砖瓦砾上的声音,沉闷而清晰,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却直接穿透了梦境的屏障,敲击在寒的意识深处。
快乐游动的白蛇动作猛地一滞。它巨大的头颅抬起,琥珀色的纯净蛇瞳望向虚无的某个方向,那里原本只有柔和的光,此刻却仿佛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涟漪。它眼中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警惕,以及一丝…被惊扰的不悦。
那乖乖凝视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咚…咚…
脚步声不止一个,而且正在靠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索般的节奏。
温暖的光明空间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屏幕。白蛇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它似乎有些焦急,巨大的头颅回过来,轻轻蹭了蹭寒,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警告和催促意味的嘶鸣,仿佛在告诉她什么。
紧接着,整个二层梦境开始剧烈晃动,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散!
“!”
寒猛地吸了一口气,意识被强行从温暖的深渊拽回冰冷的现实。
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吟。她发现自己依旧伏在那冰冷巨大的白色鳞片上,夜风吹过废墟,带来刺骨的寒意。月光依旧凄冷,照亮着这片死寂的残骸。
但刚才那温暖的触感和白蛇亲昵的凝视,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与眼前的冰冷现实形成尖锐对比。
而那脚步声,并非幻觉!
它们就在不远处!正在这片广阔的废墟上移动,并且…正在向她这个方向靠近!
寒的心脏瞬间揪紧。她强忍着头痛和虚弱,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地从蛇鳞上撑起身子,蜷缩起来,借助身边几块巨大的断梁和碎墙作为掩体,屏息向外望去。
月光下,大约几十米外,有三个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废墟中艰难前行。
他们穿着统一的、看起来颇具功能的深色探险服,身上背着不小的行囊,手里拿着某种探测仪器,一根天线似的杆子正在缓缓转动。其中一人手里还握着一把造型奇特、像是弩枪又像是发射器的武器。
他们显然不是附近的居民,更不是误入的幸存者。他们的装备、动作、以及那种谨慎探索的姿态,都表明他们是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是官方的人?研究人员?还是…别的什么?
寒的心沉了下去。无论来者是谁,他们的出现都意味着这地方的宁静(或者说诡异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而她,和身下这条沉睡的白蛇,都暴露在了未知的风险之下。
她听到压低的交谈声随风隐约传来。
“…信号源最后消失的位置就是这附近…强度非常高…”
“…这么大范围的崩塌…不像自然形成…”
“…小心点,报告说这里有异常空间反应残留…”
“…找到任何异常样本都要收集…尤其是…生物组织…”
生物组织?寒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下温润的白色鳞片。他们是为白蛇而来的?!
她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绝不能让这些人发现白蛇!
但怎么办?她手无寸铁,身体虚弱,如何阻止三个有明显装备优势的人?
那三人分散开来,开始用仪器仔细扫描脚下的废墟,逐渐向她藏身的方向推进。拿武器的那个人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寒的大脑飞速运转。逃跑?目标太大,立刻会被发现。躲藏?他们用仪器扫描,找到她是迟早的事,更别提她身后这巨大的目标。
就在她焦急万分,几乎绝望之际——
她的指尖无意中再次触碰到了身下那片浮现着古老符号的蛇鳞。
这一次,没有庞大的信息洪流。或许是因为白蛇仍在沉睡,也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有了防备。
但一种微弱却清晰的“意念”传递了过来。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般的“指引”。
指引她…将手按在符号上,然后…“想”…隐藏。
寒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是白蛇在沉睡中的无意识反应?还是这片蛇鳞本身残留的某种能力?
没有时间犹豫了!最近的探索者距离她已不足二十米!
寒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般,将整个手掌紧紧按在那片冰凉且刻有符号的鳞片上,然后集中全部精神,疯狂地“想”着:隐藏起来!把我们藏起来!不要被发现!
她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只能拼命地灌注这个念头。
奇迹发生了。
她手掌下的那片鳞片,上面的古老符号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柔和却扭曲光线的水波状光芒!
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涟漪般迅速荡漾开来,瞬间覆盖了她以及她身后那一大片区域的蛇躯!
光芒过处,景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并非物理上的消失,而是光线和感知上的扭曲!
在寒的眼中,自己和身后的蛇鳞依旧存在。但在外界看来,她所在的那片区域,包括她本人和那醒目的白色鳞片,仿佛瞬间“融入”了周围的废墟环境!视觉上变成了和旁边一样的瓦砾堆和阴影,几乎天衣无缝!甚至连她的气息都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
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光学伪装?甚至涉及了感知干扰?
那三个探索者毫无察觉。拿仪器的人从她“变成”的瓦砾堆旁不到五米处走过,仪器上的读数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他疑惑地晃了晃仪器:“奇怪,刚才这边还有微弱反应,怎么突然没了?”
“是不是仪器故障?这鬼地方能量残留太混乱了。”另一个同伴说道。
“再扩大范围搜索一下。注意安全。”
三人渐渐向更远处搜索而去。
寒瘫软在鳞片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成功了?竟然真的成功了?
她看着自己“变成”瓦砾的手,又看看身后被完美隐藏的蛇躯,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这白蛇…究竟是什么存在?连一片鳞片都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而那些人…他们口中的“信号源”、“异常空间反应”…他们果然是为调查这里的异常而来的!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组织?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不安笼罩了寒。
她依旧被困在这片废墟,而外面,已经有嗅探而来的猎犬。
她低头,看着掌心下光芒逐渐黯淡、恢复普通的鳞片,以及那缓缓搏动的巨大蛇躯。
沉睡的巨兽尚未苏醒,而窥探的目光,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