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康复与初步防疫的成功,如同在死寂的黑暗中投下了一颗火种。尽管微弱,却真切地照亮了一丝希望。
以老大夫陈仁和年轻学徒阿竹为核心,很快聚集起十来个愿意相信苏清欢的人。他们眼中重新燃起了求生之光,看向苏清欢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期待。
苏清欢站在一块破旧的磨盘上,雨水冲刷后的天空依旧灰蒙,但她的话却清晰有力,穿透了绝望的空气。
“乡亲们!瘟疫可怕,但并非无药可救!想要活命,就必须听我的!第一步,不是吃药,而是立规矩!”
她颁布了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铁律:“隔离!”
她指挥着还能动弹的人,用能找到的一切材料——树枝、破席、烂木板,将原本混乱不堪的医棚区域粗暴地分割开来。
“这边!症状轻微的,发热但还能自己走动的,集中在此区!”
“那边!重症的,已经卧床不起的,单独隔开!”
“最远处!划出一块干净地!刚刚送来、还未显现症状的,或者像你们这样照顾病人的,住那里!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跨区走动!”
这条命令立刻引起了骚动。许多家人、亲朋被强行分开,哭喊声、哀求声、咒骂声瞬间响起。
“不行!我不能丢下我娘!”
“凭什么把我们分开?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这妖女!到底要干什么?!”
苏清欢面冷如铁,毫不心软:“想死在一起容易!但想活,就必须分开!病气不是情义能挡住的!强行在一起的后果,就是一起死!分开,至少健康的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执行!”
她的态度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陈老大夫和阿竹等人虽然心中不忍,但还是咬牙带头,强忍着泪水,将哭嚎的亲人推向不同的区域。
秩序的建立,必然伴随着阵痛。苏清欢知道,这只是第一关。
紧接着是第二条:“防火!”
她指着城外那个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尸坑:“不能再这样堆埋了!效率太低,而且污染土地水源!所有尸体,必须焚烧!”
此言一出,更是哗然!
“烧了?!这怎么行!入土为安啊!”
“烧了魂魄就散了!不能投胎啊!”
“造孽啊!你这是要让我们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啊!”
古老的丧葬观念带来了最激烈的抵抗。就连陈老大夫也面露难色:“苏姑娘,这……这是否太过……”
苏清欢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沉痛却无比现实:“入土为安?如果任由尸体堆积,瘟疫只会无限蔓延!今天死十个,明天死百个!到时候,整个安澜县的人都死绝了,谁来祭奠?谁来超度?是想要虚假的安宁,还是真实的活路?烧掉尸体,是为了让还活着的人能活下去!是为了斩断瘟疫的爪牙!”
她的话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最终,还是那几个失去所有亲人的妇人,抹着眼泪,第一个拿起火把,走向了亲人的尸体……
浓烟升起,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味,也带着一种残酷而必要的决绝。
苏清欢站在那儿,看着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她苍白而坚定的脸庞。
她知道,自己此刻在许多人眼中,无异于冷血的魔鬼。
但,救世主和魔鬼,有时只隔着一层名为“现实”的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