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升任院使、获封县君,并获准筹建“安平医馆”的旨意如同巨石入水,在太医院这潭深水中激起千层浪。
表面上的恭贺之声不绝于耳,但暗流汹涌。以刘院使(虽被调任虚职,但余威尚在)为首的一批老太医,虽不敢明着抗旨,却采取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苏清欢上任后第一把火,便是推行她在抗疫中验证有效的《医官防护与消毒规条》,其中首要一条便是“诊病、处置伤口前,必须用肥皂与流动水彻底清洁双手”。
这在现代医学看来是常识,但在当下,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荒谬!”一位姓王的老太医,须发皆白,是太医院的元老,率先发难,他指着规条的手都在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洁净与否,关乎德行!吾等行医数十载,皆以净巾拭手,何曾需如庖厨般反复搓洗?此乃对医者之辱!”
“王太医所言极是!”另一人附和,“苏院使年轻有为,抗疫有功,吾等佩服。但医道博大精深,岂能尽以奇技淫巧概之?洗手之事,微末小节,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写入规条?”
“微末小节?”苏清欢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李家坳疫情,死者百余人。若当时诊治他们的医者,皆能严格洗手、消毒,交叉感染或可避免,至少能多活数人!在人命面前,何来微末小节?”
她命人抬上两台显微镜——这是她费尽心力,结合这个时代的玻璃打磨技术和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秘密制作出的简易版本。
“诸位前辈请看,”她示意一位自愿配合的年轻医官,先后用“净巾”擦手和在肥皂水下搓洗二十次,然后分别取样在显微镜下观察。
当那些老太医们好奇地凑近目镜,看到布巾擦拭后的“洁净”手上,依然密密麻麻爬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小虫”(细菌),而经过彻底清洗后的手上,则几乎看不到时,所有人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有的甚至当场干呕起来!
“此……此乃何物?!”王太医声音发颤。
“这便是许多疾病的根源,吾等肉眼凡胎看不见的‘病邪’。”苏清欢沉声道,“它存在于不洁之物上,可通过手、器具传播。洗手,并非羞辱,而是保护医者自身,更是保护病患!”
铁证如山,老太医们哑口无言,但脸上仍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根深蒂固的抵触。让他们改变行医几十年的习惯,承认自己过去可能一直在“传播病邪”,这比登天还难。
苏清欢知道,思想观念的转变非一日之功。她不再强求所有老太医立刻接受,而是采取了迂回策略。
“《规条》必须执行!但本官不强求所有人立刻做到完美。”她朗声道,“即日起,安平医馆筹建期间,本官将开设‘医学进修班’,自愿报名,优先教授新型医术。结业考核优异者,可优先进入安平医馆任职,待遇从优。”
她目光投向那些在后方、眼神中充满好奇和渴望的年轻医徒和低品级医官:“进修班,主要面向尔等。愿学者,明日此时,至西偏殿报名。”
她知道,改革的关键,在于培养新人。老太医们的时代终将过去,未来属于愿意接受新知识的年轻人。
第一把火,烧得既有铁腕,也有怀柔。太医院的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