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秋,月色皎洁。苏清欢在安平医馆的后院药圃边,设了一处简易茶席,独自对月小酌,梳理着连日来的繁杂公务。
改革步入深水区,琐事缠身,人际斡旋耗神费力。即便坚强如她,也感到一丝疲惫。
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苏清欢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放下茶杯:“侯爷既然来了,何不共饮一杯?”
谢晏从月影中走出,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风尘仆仆,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他北疆战事初定,便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你怎知是我?”他在对面坐下,自顾自斟了一杯茶。
“侯爷的脚步,比常人轻,却带着沙场的韵律。”苏清欢微微一笑,替他斟满酒,“北疆辛苦了。”
谢晏饮尽杯中酒,长舒一口气:“突厥暂退,但元气未失,边患未除。倒是你,”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京城这一局,赢得漂亮,却也……不易。”
他虽在北疆,但京中动向,显然了如指掌。
苏清欢苦笑一下:“是啊,不易。有时觉得,治病救人反而简单,与人心周旋,才最耗神。”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晏淡淡道,“你走的这条路,注定荆棘遍布。但……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更好。”他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苏清欢心中微暖,也替他斟满酒:“侯爷镇守国门,才是真正的砥柱中流。我这些,不过是微末之功。”
“微末?”谢晏摇头,“你救下的,是万千黎民,是国本民心。这才是真正的根基。”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在北疆,用了你的防疫条例,救了不少将士。他们……都很感激你。”
月光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许多。卸下了官场上的面具,此刻更像是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在分享心事。
“有时也会想,若我只是个普通医者,悬壶济世,是否会更轻松些。”苏清欢望着月亮,轻声道。
“但你不会。”谢晏肯定地说,“你心中有丘壑,见不得众生苦。即便重来一次,你依然会选择这条更难的路。”
他的话,精准地说中了苏清欢的内心。她转头看他,恰好撞进他深邃的眼眸中,那里有理解,有共鸣,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侯爷又何尝不是?”她轻声反问。
谢晏沉默片刻,自嘲地笑了笑:“谢家世代镇守北疆,这是我的宿命。只是……有时也会厌倦这无休止的杀伐。”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面战神,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家国责任、也会感到疲惫的男人。
苏清欢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有种想抚平他眉间褶皱的冲动。她拿起酒壶,为他续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谢晏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两人俱是一顿。月光如水,静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气息。
“这个给你。”谢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盒,推到她面前。
苏清欢打开,里面是一支通体莹白的玉簪,簪头雕成含苞待放的玉兰形状,素雅精致。“这是?”
“北疆得的羊脂玉,看着清净,适合你。”他语气随意,眼神却泄露了一丝紧张。
苏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这已远超普通同僚或医患之间的馈赠。她看着玉簪,又看看他,没有拒绝,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谢晏唇角微勾,仰头饮尽杯中酒。
那一晚,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对饮,赏月。一种无声的情愫,在月光下悄然生长,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