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珩这才恍然大悟——好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这小子是冲着我姐来的!
明白过来的第一反应,韩安珩是有些生气的,有种被利用、被欺骗感情的感觉。
但转念一想,自家姐姐身边除了那个远在部队八字还没一撇的段俊安,确实也没别的选择。
多一个方望这样的候选人看看,对比对比,让姐姐有更多选择余地,好像也不是坏事?毕竟方望这人,除了性格闷点、力气小点,学识人品目前看来都还行。
于是,韩安珩这个“缺心眼”的弟弟,非但没有充当护花使者,反而有点乐见其成,甚至开始瞎出主意。
“姐,方哥说他有个数学题想不明白,你上学时数学最好,帮忙看看吧?”
“姐,我们今天打了只野鸡,方哥说他不会处理,你来教教我们呗?”
“姐,方哥从家里寄了点心,非要分给我们尝尝,你快来!”
韩安禾简直要被这两人烦死了!
方望那边,虽然不明说,但那双藏在眼镜片后的眼睛,总是像湿漉漉的小狗一样,带着期盼和羞涩,悄咪咪地跟随着她,找尽各种合理或不合理的借口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而自家那个傻弟弟,不仅不帮她挡着,还在旁边煽风点火、乱牵红线!
这让韩安禾感到无比心累。她对方望并无恶感,但也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她现在一看到韩安珩和方望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好的清净日子,愣是被这俩人搅和得让她想躲进空间里图个耳根清净。
韩安禾甚至开始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方望把话彻底挑明了,让他别再白费心思,也省得自己整天被那若有若无的注视和自家弟弟的“助攻”搅得心烦意乱。
奈何机会难寻。
平日里,她要不在打猪草,要不在忙自己的事,而方望则需要跟着大部队下地挣工分,两人活动轨迹不同,很难有独处的机会。
偶尔在知青院碰到,不是前院一大帮子人都在,就是东院的颜菀白、宋文镜他们也在场。
她总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对方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那会让双方都下不来台。
东院的人倒不会多嘴,可架不住西院还住着沈延敬和李丁香那对恨不得看尽所有人笑话的夫妻。
韩安禾可不想自己跟方望的谈话,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被那两人添油加醋。
就连颜菀白都私下打趣了她好几次:“安禾,我看那方知青对你可是真心实意,那眼神,跟小奶狗似的,可怜又执着。你就真的一点不动心?”
韩安禾只能无奈摇头。不动心就是不动心,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终于,机会在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降临。
淅淅沥沥的雨水让地里的活计暂时停工,知青们都窝在各自屋里休息、学习。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特意给了这个机会。沈延敬和李丁香一早就冒着细雨去了公社,说是买东西,西院难得清静。
东院里只剩下韩安禾姐弟、颜菀白、宋文镜,以及正准备回自己屋的方望。
韩安禾看着方望略显匆忙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现在了!她不能再拖下去。
“方知青。”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穿透了细密的雨声。
方望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韩安禾近日来的疏离和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刚才一瞥间,看到韩安禾神色异常严肃地看向他时,他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找个借口溜走。
他不想听,不敢听。
方望知道韩安禾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他承认自己或许肤浅,初见时便被那份清丽灵动的气质所吸引,所谓一见钟情大抵如此。
可他总想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他不说破,就还能以同志、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默默对她好,或许有一天她能看见自己的真心呢?
一旦那层窗户纸捅破,被明确拒绝,他就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听到韩安禾叫他,他掩下心底翻涌的失望和慌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抢在韩安禾开口前说道:“啊,是韩同志啊。我突然想起屋里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今天就不叨扰了,先走一步!”
他语速飞快,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韩安禾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她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方知青,我想跟你谈谈。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穿他所有仓皇的借口。
方望看着她坚持的模样,嘴角那抹强装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化作一丝苦涩的弧度。
他认命地点了点头,声音低了几分:“……好。”
韩安禾率先走向知青院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那里枝叶繁茂,能遮挡部分雨水,形成一小片相对独立的空间,足以让两人谈话不被旁人听去。
同时,这个地方又仍在东院窗户的可视范围内,不至于惹来不必要的闲话。
方望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感觉格外沉重。
雨水敲打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衬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凝滞而紧张。
他知道,这场他拖延了许久的谈话,终究还是要来了。
细雨如丝,将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屋舍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
树下,方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从他下乡第一天起就让他心动的姑娘,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尽管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可能并非自己所愿,但看到她纤细的身影站在雨中,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自己手中的油纸伞,悄悄地向她那边倾斜了几分,生怕冰凉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肩头。
而韩安禾自己本就撑着伞,全部心神又都放在如何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上,并未察觉到头顶上方那片由两把伞无意间叠加重合出的、格外干燥的小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