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蛛寨主乌蒙双手捧着那被黑色巫布包裹的物件,步履蹒跚地走到严若菲面前,脸上再无之前的倨傲与阴狠,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与敬畏。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巫布,露出里面的事物。
那并非众人想象中的古朴铜镜,而是一块约莫巴掌大小,边缘呈现不规则断裂痕迹的琉璃碎片。碎片质地晶莹,内里却仿佛封存着一片混沌的星空,无数细碎的星芒在其中缓缓流转、生灭。即使只是碎片,也散发出浩瀚而纯净的气息,与严若菲怀中的“开元”圣物产生强烈的共鸣,清辉自她怀中透出,与碎片星芒交相辉映。
“开元镜……的碎片?”白芷轻声道,语气带着一丝惋惜。
乌蒙声音沙哑地解释:“此物乃我寨先人数十年前于瘴疠深处一上古遗迹中偶然所得。因其蕴含奇异星力,可一定程度上安抚狂暴的蛊虫,便被奉为圣物供奉。但其力量过于浩瀚纯粹,与我寨巫蛊之力本质相冲,历代寨主皆无法真正驾驭,反而需以自身巫力勉强压制其部分光华,以免引来窥伺……今日方知,它竟是正道至宝。”
他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他们视若珍宝又无法真正掌控的东西,在真正的主人面前,却温顺如同绵羊。
严若菲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琉璃碎片。碎片微微一颤,随即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投入她怀中,与那已融合了“钥”与“印”的圣物本体迅速交融。刹那间,严若菲周身星辉大盛,一股比之前更加圆满、更加深邃浩瀚的气息弥漫开来,虽只是一块碎片融入,却仿佛补全了某种关键的道韵,圣物的灵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对周围天地元气的感知与牵引也变得更加敏锐入微。
她能感觉到,圣物的力量提升了一大截,并且对剩余碎片的感应能力也增强了数倍不止。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些模糊的方位景象,指向南方更深处,那些景象光怪陆离,有巨大的图腾柱,有隐藏在云雾中的古城,有奔腾着浑浊河水的大峡谷……
“碎片不止这一块。”严若菲睁开眼,眸中星辉流转,瞬间敛去。她看向乌蒙,“你寨供奉此物多年,虽动机不纯,却也间接护持了它。今日取回,便不追究你等先前冒犯之罪。”
乌蒙闻言,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多谢尊驾宽宏!”
严若菲目光扫过依旧惶恐的寨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幽冥道勾结上古邪神,欲祸乱苍生。尔等身处南疆,更需警惕。若再行邪祟害人之事,或与幽冥道有所牵连,他日我必再来,届时,便非今日这般轻易了结。”
众苗人噤若寒蝉,连声称是。
青云观众人见状,心中感慨。观主此举,恩威并施,既取回了圣物碎片,又震慑了此地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离开玄蛛寨后,众人寻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休整,消化此次收获。
严若菲潜心感应着融入碎片后的圣物,梳理着那些新出现的模糊景象线索。南往道人在一旁静坐护法,气息与周围山水融为一体。
玄素则带着青玄、白芷,开始审问那个一直被符箓封禁的尸蛊宗邪修。在玄素的心理攻势、白芷的真言丹以及青玄“不小心”透露的几种幽冥道内部清洗叛徒的酷刑描述下,那邪修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吐露出更多信息。
“……是……是幽冥道一位自称‘引路人’的神秘存在,找到了我们尸蛊宗残存的几个老家伙……他提供了‘蛊毒之主’的祭祀之法,说能让我们获得上古之力,重现尸蛊宗辉煌……还……还给了我们一种能混合尸毒、强化蛊虫的‘幽冥煞晶’……那牌位,也是他赐下的,说能沟通邪神,汲取力量……”
“引路人?”玄素皱眉,“他在幽冥道中是何身份?现在何处?”
“不……不知道……他每次出现都笼罩在黑雾中,声音也变幻莫测……他只说待‘九幽之心’现世,便是吾等崛起之时……让我们在南疆各处暗中发展,收集精血魂魄,炼制毒蛊,等待号令……”
“九幽之心……”众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这已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关键邪物。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待在白芷身边的明月,忽然指着南方天际,脆生生地道:“白芷姐姐,你看那边,好像有星星掉下来了?”
众人闻言望去,此时尚是黄昏,天际却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不祥血色的流光,一闪而逝,落入南方群山深处,若非明月指出,几乎无人察觉。
青玄立刻掏出他的宝贝龟甲和铜钱,就地卜算起来。片刻后,他脸色古怪地抬起头:“怪哉……卦象显示,大凶藏于西南,有‘血煞冲霄,魔星坠地’之兆,但又隐有一线变数生机……这方位,似乎与观主刚才感应的某处碎片位置有所重叠?”
严若菲也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与南往道人一同走来。她感应了一下圣物,确认道:“不错,西南方向,确有一块较大的碎片感应,但彼处气息混杂,血煞之气极重。”
南往道人望向西南方,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那个方向……是‘血河谷’,南疆有名的凶险绝地之一,亦是上古一处战场遗迹,据说埋藏着无数怨魂与失落传承。看来,幽冥道寻找‘九幽之心’的动作,以及圣物碎片的下落,都将线索指向了那里。”
前路愈发清晰,却也愈发险恶。
严若菲目光扫过自己的师门众人,最后与南往道人的视线交汇。无需多言,彼此都已明了接下来的方向。
“休整一夜,明日出发,前往血河谷。”严若菲下达指令,声音平静却坚定。
夜幕降临,山谷中篝火跳跃。青云观天团再次踏上了征途,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不仅是寻找圣物碎片,更要阻止幽冥道获取那足以引发天下大劫的“九幽之心”。南疆的风云,因他们的到来,将更加激荡。
(第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