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理握着许鑫的手，力道很足，脸上的歉意还没散去。
“许老弟，让你见笑了，我这脑子，总觉得来进货的都是年纪大些的老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有魄力做翡翠生意。”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许鑫往小楼里走，院子里的工人停下筷子，好奇地打量着许鑫，还有人小声议论了两句。
几个工人身边的石桌上摆着搪瓷饭盒，里面剩着半碗糙米饭和咸菜，脚边堆着沾着粉尘的帆布手套，阳光把他们黝黑的脸庞晒得发亮。
许鑫只当没听见，跟着李经理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楼梯扶手摸上去有些黏手，像是常年沾着玉石打磨的细粉。
走到二楼一间房门前，许鑫一眼就看到门上挂着的 “总经理办公室” 牌子 ——
金属牌面已经氧化发黑，还歪歪扭扭地挂在钉子上，像是被风吹过没扶正，边缘甚至还缺了个小口。
李经理推开门，笑着说：“条件简陋了点，许老弟别介意，咱们做实事的，不讲究这些虚的。”
许鑫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屋内摆设，忍不住在心里哭笑不得：
一张掉漆的实木办公桌占了大半空间，桌面边缘被磨得发亮，上面堆着密密麻麻的单据，用镇纸压着 —— 镇纸竟是一块没打磨好的翡翠毛料，边角还沾着墨渍。
桌角放着一个旧搪瓷杯，杯身上印的 “劳动光荣” 字样已经模糊。
桌旁摆着一台屏幕泛黄的老式台式电脑，主机上落着一层薄灰，键盘缝隙里卡着细碎的翡翠粉，字母键 “w”“A” 已经磨得看不见痕迹。
墙角放着三把塑料椅子，其中一把的椅腿还缠着透明胶带，另一把的坐垫裂了道缝，露出里面的海绵。
整个房间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块 “诚信经营” 牌匾，只是牌匾边缘也有些褪色，角落还沾着一点绿色的玉石颜料。
“确实简单了点，但看着踏实。”
许鑫笑着说，没有表现出丝毫嫌弃 —— 他知道，源头工厂大多把资金投在原料和工艺上，办公室简陋反而说明可能没搞 “花架子”。
李经理松了口气，显然没料到许鑫这么随和，他拉过一把椅子让许鑫坐下，椅子腿压在地板上发出 “咯吱” 一声，又从桌下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
“许老弟爽快！我跟你说，咱们玉润阁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做翡翠小件有十年了，品质绝对过硬，价格也比瑞丽那些大工厂实在，不然也不敢主动跟你说寄样品、包运费。”
许鑫接过矿泉水，没有拧开，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李经理，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确认咱们工厂的货 —— 比如平安扣，用的是翡翠哪类料子？有没有裂或者杂色？拿货价之前电话里说 130 元一个，要是拿 20 件，能不能再优惠点？还有鉴定证书，是哪个机构出具的，能不能保证官网可查？”
一连串问题抛出来，李经理脸上的随意渐渐收了起来，他坐直身子，重新打量起许鑫 ——
眼前这年轻人虽然看着学生气，问的问题却句句切中要害，比有些合作多年的老客户还专业，哪里像是 “不懂行” 的新手？
他心里那点 “年纪小不靠谱” 的轻视彻底没了，认真回答道。
“许老弟是懂行的啊！平安扣用的都是糯种翡翠边角料，没有明显的裂，杂色也控制在边缘，不影响整体品相；拿 20 件的话，算你 125 元一个，再送你两张鉴定证书；证书是云南省珠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研究院出的，官网输入编号就能查，假一赔十！”
许鑫点点头，又问。
“那小貔貅款式呢？我看网上现在很流行带点飘绿的，咱们这儿有吗？还有镶嵌款，比如银镶玉的平安扣，能不能做？”
“飘绿的小貔貅有，就是数量少，得去仓库挑；银镶款我们不做，但可以帮你联系合作的银饰厂，加工费比你自己找还便宜。”
李经理越说越认真，还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样品册，翻给许鑫看 ——
样品册的封面是硬纸板做的，已经卷了边，里面的照片用胶水粘在纸上，有些照片边缘还泛着黄。
“你看，这是我们做过的款式，每款都有实拍图，尺寸、重量都标得清清楚楚。”
许鑫凑过去，仔细看着样品册，能隐约看到照片上翡翠的光泽和工艺细节。
他指着一张平安扣照片问。
“这个款式，边缘打磨得够不够光滑？我之前在别的地方拿过货，边缘有毛刺，顾客反馈不好。”
“这点你绝对放心！”
李经理拍着胸脯保证
“我们的工人都是老手，打磨至少要过三道工序，先用粗砂轮机磨形，再用细砂轮修边，最后用羊毛轮抛光，边缘比硬币还光滑，你等下去加工现场看，要是有一个有毛刺，我给你算半价！”
两人就着款式、价格、工艺聊了一个多小时，许鑫把笔记本掏出来，把关键信息都记了下来。
眼看快到下午两点，许鑫合上笔记本，站起身说
“李经理，听你说这么多，我心里有底了，但还是想去加工现场看看实物，再挑几个样品，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
李经理立刻站起来，“我正想带你去看看，咱们做翡翠的，就得‘眼见为实’。”
他领着许鑫下楼，往院子角落的加工间走，路过院子时，还特意跟工人喊了句
“把刚打磨好的平安扣拿几个出来，给许老板看看！”
院子另一侧堆着几大箱翡翠毛料，用塑料布盖着，边角露出深绿色的石面，旁边散落着几把铁锤和钢锯，地面上还留着不少打磨时掉的翡翠碎渣。
加工间是一间简陋的平房，墙面是红砖砌的，没刷油漆，门口挂着 “闲人免进” 的木牌，木牌上沾着不少绿色粉尘，门轴处用铁丝缠着，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响声。
里面传来机器运转的 “嗡嗡” 声，夹杂着砂轮摩擦玉石的 “沙沙” 声，一股混合着玉石粉尘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比院子里浓了不少。
房间里没装空调，只在墙上开了两个小窗户，挂着破旧的纱窗，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绿粉。
里面摆着四台打磨机，机身是深灰色的，表面沾着厚厚的翡翠粉，像裹了层绿霜，机器旁的铁架上挂着不同型号的砂轮片，有的已经磨得很薄。
三个工人正戴着口罩和护目镜作业，口罩边缘露着的头发上沾着绿粉，他们面前的工作台上铺着深色绒布，上面放着待打磨的翡翠胚子和一把把刻刀、卡尺。
看到李经理进来，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摘下护目镜，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许老弟，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加工流程。”
李经理指着最里面一台机器说
“先把翡翠毛料切成胚子，再粗磨、细磨，最后抛光，每一步都得盯着，不然容易出瑕疵。”
他走到一个工人身边，从工作台上拿起一个刚抛光好的平安扣 —— 平安扣放在一块白色绒布上，透着淡淡的绿色，李经理递到许鑫面前。
“你摸摸，这手感，绝对光滑。”
许鑫接过平安扣，入手温润，没有一丝毛刺，他拿出提前带来的放大镜，对着光仔细看 ——
表面的 “桔皮效应” 很明显，纹路自然，内部能看到细微的纤维交织结构，没有注胶的透明痕迹。他又掏出紫外线小手电照了照，平安扣没有发出荧光，确实是天然 A 货。
“品质确实不错。”
许鑫放下工具，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李经理，我想挑两个平安扣、一个飘绿貔貅当样品，再确认下后续‘一件代发’的事，要是没问题，咱们就签个简单的合作协议。”
李经理眼睛一亮，连忙说：“样品随便挑！我带你去仓库，里面有刚打包好的成品！”
他领着许鑫往加工间旁边的仓库走，仓库门是铁皮做的，推开时发出 “哐当” 一声，里面摆着几个铁架，架子上放着一个个纸箱，箱子上贴着 “平安扣（糯种）”“貔貅（飘绿）” 的标签，地面上还堆着几袋没开封的翡翠毛料，袋子上印着 “瑞丽产地” 的字样。
“你随便选，样品我给你算成本价，以后拿货量上去了，价格还能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