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黑虎说着,弯腰从身旁的箱子里拎起一件厚实的棉军大衣,哗啦一声摊开在面前的木箱上。
墨绿色的厚实布料在灯光下泛着均匀的光泽,他用手掌抚过紧密的针脚和饱满的棉絮,郑重的解释道:
“破虏,芒嘎老哥,你们上手摸摸看!
这料子,这填充,还有这走线,我马黑虎当兵十几年,从南到北就没见过第二份!
寻常边军的冬衣,能絮进三两棉花不板结就算良心了,可你们瞧瞧这个!”
他用指甲掐了掐棉絮,又扯了扯衣角:
“这绝不是普通货色!依我看,这做工精细得像是京师勋贵府上家将的仪仗服才配有的,甚至犹有过之。
若是通过晋商的路子,从江南顶尖的织造作坊流出来,再算上层层关节,这一套衣裤加大衣,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
陈破虏闻言,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身上那件棉花都结成块的旧战袄,苦笑道:
“三十两?他娘的!老子这身破玩意儿,当初领的时候怕是连三两银子都不值!
穿在身上跟披着块树皮似的,风一打就透心凉!”
芒嘎老汉也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崭新的大衣上摩挲着,感受着那难以言喻的柔软和厚实,连连咂嘴:
“天神啊!我们最好的皮袍子,鞣制再久,也难免有点硬邦邦的,哪像这个,又轻又暖……三十两,怕是能换好几头上好的犍牛了!”
他又拿起搪瓷脸盆,敲了敲,听着清脆的声音:
“这盆,光滑如镜,色彩鲜亮,不怕锈不怕磕,我在大同镇守太监府上见过类似的,说是佛郎机人带来的,一个就要十两银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牙膏、香皂上,他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至于这些洗漱之物……更是闻所未闻!这香味,这效用,恐怕是真正的海外仙方!这东西,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若真流传出去,那些江南的豪商巨贾,为了一块香皂,怕是百两银子都舍得花!
咱们每人这一套洗漱家伙,我保守估计,价值不低于五十两!”
他越算脸色越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咱们就按一个人一身行头 八十两银子 算!八百人……这就是……这就是六万四千两雪花银啊!”
这个数字如同晴天霹雳,把陈破虏和芒嘎彻底炸懵了!
“六……六万四千两?!”陈破虏直接从箱子上滑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整个脑子都被这个数字塞满了,根本无法思考。
芒嘎老汉更是浑身一软,要不是扶着箱子,差点瘫倒在地。
他掌管部落牲畜,深知全部落剩下的牛羊马匹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值五万多两银子。
而大当家随手给出的这些“穿戴用具”,竟然比整个部落的命根子还值钱!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三人都被这恐怖的天文数字压得喘不过气。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陈破虏才用梦游般的声音喃喃道:
“六万四千两……把咱们阿速部全卖了……也抵不上这一半啊……大当家他……他这是把金山银山,直接砸在咱们这群苦命人身上了啊……”
马黑虎猛地抬起头,眼眶赤红,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他低吼道:
“银子?这他娘的根本不是银子能衡量的!这些东西,有多少银子也没处买去!
大当家给咱们的,是命!是再造之恩!从今往后,老子这条命,每一寸骨头,每一滴血,都是大当家的!”
芒嘎老汉老泪纵横,朝着钟擎帐篷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
用蒙语哽咽着发誓,长生天在上,他芒嘎和整个部落的性命,从此与钟擎阿布紧紧相连,永世不负。
这一刻,物资那无法估量的价值,化作了山岳般沉重的恩情和至死不渝的忠诚,深深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镜头转向洗澡区。
那五十个牧民和五十个逃兵倒是自发地分好了组,本着“哥俩好,别打架”的原则,约定每个帐篷进两个牧民和两个逃兵。
他们迫不及待地掀开厚重的帐篷帘子钻了进去。
刚踏进帐篷,一股湿热的水汽便扑面而来,驱散了初春的寒意,让人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得直想叹气。
帐篷中央,架着一只硕大的铁桶,桶底下牛粪饼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苗舔着桶底,桶里的热水冒着腾腾白气。
一个性子急的逃兵,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露出了自己瘦骨嶙峋的身子。
他把那身破烂得几乎成了布条的衣服胡乱卷成一团,掀开帘子一角,轻喝一声“走你!”,使劲扔了出去。
然后他兴冲冲地拿起崭新的搪瓷盆,从铁桶里舀了满满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湿,开始畅快地擦拭身体。
另一边,另一个逃兵则显得有些犹豫。
他先费力的解下那件不知从哪个倒霉鞑子身上扒下来的皮甲,
心疼地摸了摸上面磨损的痕迹,最后一狠心,也扔出了帐篷。
接着,他脱下了那件硬邦邦、棉花结块、颜色都快磨没了的鸳鸯战袄,同样决绝地抛弃。
然而,高潮来了,当他开始脱里面那条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单裤时,
裤子褪到屁股蛋上方一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样,死活褪不下去了!
这逃兵急得双脚在原地乱跺,试图靠抖动把裤子甩下去。
结果忙中出错,左脚绊右脚,“噗通”一声,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他躺在地上,两条腿在空中胡乱蹬踹,拼命想把这顽固的裤子蹬掉,可那裤子就像长在了他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急得他满头大汗,只好向旁边一个正慢条斯理解着羊皮袍带子的牧民求救:
“兄弟!快!帮兄弟一把!妈的这破裤子……它粘肉上了!扯不下来啊!”
那牧民愣了一下,心里嘀咕:
你他娘的是多少年没洗过澡了?布片子都能跟肉长一块?
他走上前,抓住那逃兵的两个裤脚,用力往下一扯!
“哎哟喂!疼疼疼!”逃兵立刻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牧民发现果然扯不动,看来是真粘结实了。
他把心一横,双手死死攥紧裤脚,运足了气,大喝一声:“你给我下来吧!”
只听“刺啦”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那条本就糟烂不堪的裤子,
被硬生生从逃兵身上撕扯了下来,顺便还带下了几根卷曲的汗毛和一层黑亮的“老泥”。
那逃兵疼得龇牙咧嘴,双手赶紧去摸火辣辣的屁股和大腿内侧,嘴里嘶嘶地吸着凉气。
那牧民提着手里只剩下半截、还带着体温和怪味的破布条,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随手把它扔出了帐篷,
仿佛扔掉了什么不洁之物。帐篷里顿时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复杂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