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了三日,天宇站在云州城的西城墙下,望着脚下斑驳的砖石。城墙多处出现裂缝,夯土在雨水浸泡下松松软软,几处垛口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的黄土。他伸手摸了摸城墙,指尖沾起一把湿泥,眉头不由得紧锁。
“将军,这城墙还是前朝留下来的,早就该修了。”身后传来铁蛋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一卷城防图,上面用朱砂标满了需要修补的位置,“前几日侦查的弟兄回报,北方的蛮族似乎有异动,若真打过来,这城墙怕是撑不住半日。”
天宇点头,将指尖的湿泥在靴底蹭掉:“传我令,即日起,暂停城外的屯田,所有青壮劳力和士兵,全部投入修城。”他指着城防图上的标记,“破损的垛口要重新砌砖,裂缝处用糯米灰浆填补,城外还要挖三道护城河,引黑水河的水过来。”
“糯米灰浆?”铁蛋有些犹豫,“那得用不少糯米,咱们粮仓里的存粮……”
“从我的军粮里扣。”天宇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城防是保命的根本,粮食没了可以再种,城墙塌了,咱们连种粮的地方都没了。”
命令传下去,云州城立刻沸腾起来。百姓们听说要修城墙防蛮族,没人抱怨,家家户户都派出了壮丁。铁匠铺的伙计们把打农具的铁料改铸成凿子、锤子;妇人们自发组织起来,往工地送水送饭;连孩子们都提着小篮子,帮忙捡拾地上的碎砖。
天宇亲自在工地上督工。他穿着粗布短打,和士兵、百姓一起搬砖垒石,手掌磨出了血泡,就用布缠上继续干。有百姓见他身为将军还如此卖力,越发不敢偷懒,工地上到处是号子声、锤击声,连连绵的秋雨都挡不住这股热乎劲。
“将军,这样砌不行!”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到天宇面前,指着刚砌好的一段墙基摇头,“这砖石得错开缝搭,不然雨水一泡就容易散。俺年轻时跟着老师傅修过城,得用‘丁顺砌筑法’,一横一竖交错着来,才结实!”
天宇连忙请老者上前指导。老者也不客气,拿起一块砖比划:“你看,这块是丁砖,得竖着砌,那块顺砖平着放,这样咬合才紧……”士兵们按着老者的法子一试,果然砌得又快又稳。天宇当即让文书记下老者的名字,赏了两斗米,还请他当全城防的监工师傅。
修城的同时,城外的护城河也开始挖掘。天宇让人沿着城墙向外拓出三丈宽的壕沟,底部铺上碎石,再用木板夯实。黑水河的水流引入时,他特意让人在河底设了暗桩,表面用浮草遮掩——这是防备敌军涉水时被绊倒,也能阻碍攻城器械的推进。
半月后,雨停了。天宇站在刚修好的西城门上,看着焕然一新的城墙。原本斑驳的砖石被新砖覆盖,垛口重新砌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加了箭窗,士兵站在里面射箭,既能隐蔽自己,又能精准瞄准。三道护城河波光粼粼,河岸边种上了带刺的灌木,形成天然的屏障。
“将军,您看那边!”铁蛋指着城墙内侧,那里新修了一道马道,从城下直通城头,路面铺着防滑的碎石,“以后士兵上城不用再爬云梯,骑兵也能直接冲上来增援。”
天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马道蜿蜒而上,像一条黑色的绸带缠绕在城墙上。他又走到城角,那里新筑了一座箭楼,高三层,楼顶的望台能看清十里外的动静。箭楼底层藏着十架投石机,黑洞洞的投石口对着城外,透着威慑力。
“城内的粮仓和军械库也加固了。”铁蛋递过来另一张图纸,“粮仓外围加了两丈高的土围子,门口设了三道岗;军械库的屋顶铺了铁皮,不怕火攻,墙角还挖了地窖,能藏最贵重的兵器。”
天宇点头,目光扫过城下忙碌的人群。百姓们还在给城墙涂石灰,白花花的石灰水刷在砖墙上,既能防潮,又能在阳光下反光,让远处的敌军看不清城防细节。几个石匠正在雕刻城门口的石狮,石狮瞪着圆眼,嘴里含着石球,威风凛凛。
“还有三天,就能全部完工。”天宇低声道,指尖敲击着新砌的垛口,“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等城墙修好了,咱们就杀猪宰羊,好好犒劳大家。”
消息传开,工地上的号子声更响了。有个年轻的石匠一边凿石头一边唱:“新修的城墙高又高,蛮族来了撞折腰;护城河,宽又宽,淹死他们没处逃……”歌声引得众人跟着起哄,连干活的节奏都快了几分。
傍晚时分,天宇在箭楼的望台上歇脚,看着夕阳给城墙镀上一层金辉。远处的田野里,百姓们趁着天晴抢收庄稼,孩子们在新修的护城河边放风筝,笑声顺着风飘上城来。他忽然想起刚占领云州时,这里的百姓见了士兵就躲,如今却能笑着递上一碗热水——人心的安定,有时就藏在这一砖一瓦的踏实里。
“将军,蛮族的探子在三十里外徘徊,被咱们的斥候赶跑了。”亲兵来报。
天宇站起身,望着远方的地平线,那里的暮色正渐渐浓起来。“让斥候盯紧点,”他沉声道,“告诉他们,咱们的城墙修好了,不怕他们来。”
亲兵领命而去,箭楼里只剩下风声。天宇抚摸着箭楼的木柱,柱身上还留着新鲜的凿痕,带着松木的清香。他知道,这城墙不仅是石头和砖块堆起来的,更是百姓和士兵一起筑起的信心——只要这城墙立着,人心就散不了,家园就守得住。
夜色降临时,城墙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像一串明珠镶嵌在云州城的轮廓上。城下传来收工的号子声,夹杂着百姓的笑语,和城头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首安稳的夜曲。天宇站在箭楼里,听着这声音,心里沉甸甸的,却又无比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