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冰来了。
裹挟着刺骨的寒气，数枚无意识间凝结而成的冰晶在她周身漂浮，盘旋。
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映入李灵冰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一位斗篷人手举装置对准洛时鸢，红光已然发射。
——会死。
如果被那道红光正面击中，她绝对会死。
这个曾一度给予自己归宿的人，将会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对于“失去”的恐惧，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从重生那天与对方相遇起，对方就已成为了自己第二次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习惯了洛时鸢那看似恶劣的挑弄，习惯了潜藏其下的关心。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在别扭这件事上，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
可是，明明还没来得及听到对方亲口说出的道歉，还没来得及一起看一场烟花...如果洛时鸢就这样死了，那她——
“你们竟敢——！”
随着一声怒吼，因超频而滚烫的抑制器腿环彻底断成了两截。
无边的寒气撕裂夜空，竟真的硬生生“冻”住了流动的血红能量体。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个斗篷人就连带着脸上惊愕的神情，被彻底冻成了冰雕。
“你们这群混账...藏哪里去了？！”然而，即便是完成了最初的目的后，风暴也并未减弱分毫。
在李灵冰的操控下，那股毁灭性的能量一转方向，又朝着另一边呼啸而去。
与洛时鸢经过精细操控的异能不同，这更像是纯粹的泄愤。
没有任何判断，只要是有风吹草动的地方，就通通被覆上了一层厚重的冰霜。
短短数分钟内，附近目所能及的地形就被通通改造，强行化作漫无边际的雪原。
先前还在四散干扰的斗篷人，在如此突如其来的大范围杀伤性异能下无一幸免，尽数化作了冰雕。
——但是，这还不够。
那些家伙，这群刚刚想要杀死洛时鸢，身穿斗篷的人，目前还没有死。
那道生机虽然微弱，但对于此刻的李灵冰而言，无异于眼中钉。
她的脸上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冷意，以及一股...莫名残忍的快意。
“...刚刚想动手的，就是你吧？”
李灵冰抬起头，朝着最先被冻住的那个斗篷人，缓缓张开了右手。
接下来，只需要轻轻一握，这个不知好歹，想要夺走她重要之物的家伙就会粉身碎骨，付出代价——
“小冰，等一下！”
就在这时，她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那并不是一个温柔的拥抱，甚至带有几分强硬的力道。
——是洛时鸢。
她双臂紧紧环住李灵冰，一只手顺势轻轻按在抬起的右臂上，试图将她从这个杀戮场中抽离出来。
“......松手，”李灵冰深吸一口气，“他们刚刚想杀了你。”
她的声音很冷，带着未散尽的杀意。
“我知道。”感受到周遭的空气变得愈发寒冷，洛时鸢双臂收得更紧了些。
她迅速环视一圈已经面目全非的森林，心底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后怕。
“看看周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后面的脏活...让我来做就好，你不需要真的动手杀了他们。”
“我...不希望让你的手沾上鲜血。”
最后这几个字，她说得很轻，生怕害怕惊扰到怀中的少女。
李灵冰身体一僵，升腾的杀意顿时被抑制下去，眼中的冷意也消去了大半。
刚刚的那句话精准刺入内心，让她稍微冷静了些许，紧接着涌上心头的，便是一度褪去的恐惧和委屈。
“...洛时鸢，”她浑身一用力，挣脱这个怀抱，回头瞪向了那位紫发的少女。
“你失约了。”
李灵冰一字一顿地控诉着，对象却不是烟火大会，而是更早的某个承诺。
她试图让自己听上去尽可能冷静，但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经让她心底的不淡定暴露无遗。
“你明明答应过我，说不会独自一人逞强...可今天，你又想自己干些什么？！”
说到后面，她的情绪彻底失控，话语变得歇斯底里。
“对你而言，我究竟算是什么？一个不值得交心，只适合当花瓶的，没有用的女仆而已吗？！”
“我......”洛时鸢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
那些精心排练的，用于道歉的话语，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周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只有尚未完全停息的寒风仍在呼啸。
——然后，洛时鸢听到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
“对不起，”她微微垂眸，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只是...害怕，害怕因为意外而失去你。”
“我...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唯一了。”
没有预想中小山坡上郑重的氛围，也没有任何精心排练的华丽台词，洛时鸢只是说出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咻——嘭！”
恰在这时，又是一朵烟花，照亮了这片森林，也照亮了李灵冰突然怔住的脸庞。
这个高高在上的洛家大小姐，她刚刚...说了什么？
她是说...自己是她的“唯一”，不想失去自己吗？
所有的委屈和质问，都在此刻，被这短短的一句话彻底砸了个粉碎。
李灵冰不可置信地望向洛时鸢，却发现对方往常那写满戏谑的脸上，此刻居然出现了罕见的...慌乱？
“你...”她艰难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只剩下同样的茫然无措。
“你这个混蛋，骗子...明明是你先失约的，现在又说些奇怪的话......”
“是，我是个自作主张的混蛋，也是个无可饶恕的骗子。”洛时鸢承认得飞快，语气急切。
“所以...对不起。”她深吸一口气，慌忙摸出一个盒子递过去，再次重复道。
“本来，是想等今晚一起看烟花，向你道歉的时候送给你的，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李灵冰用力眨了眨发酸的双眼，试图将眼泪强行憋回去，但收效甚微。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是道歉的礼物。我...挑了很久，觉得只有这个和你最般配。”
洛时鸢如实回答，掀开盖子，亮出里面闪烁着蓝色微光的吊坠。
与一片狼藉的战场不同，它被保存得很好。
“咻——嘭！”
更多的烟花升空，一时之间将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也为这片被染成纯白的区域镀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
李灵冰就这样望着那枚安静躺着的吊坠，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赴约时的紧张，对方失约时的失落...还有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都像是一场幻梦。
“......”
她沉默许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接过吊坠，低头戴了上去。
一道恰到好处的清凉传来，瞬间中和了先前近乎暴走的异能，也稍微安抚了她那隐约有些失速的心跳。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这枚吊坠和你很搭，很漂亮。”
看着表情终于缓和下来的李灵冰，洛时鸢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当然，我说的漂亮，指的不是吊坠，是你本人。”似乎是觉得刚刚那句话有歧义，她微微一顿，继续补充道。
听言，李灵冰猛地一瞪，却被接连炸开的烟花打断，又羞又恼地别过了头。
“......等回去后再找你算账。”
至少，她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
不论是道歉，还是...更进一步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