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明衍没有睡。
反复回忆着自剑冢以来，与剑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的剑非常聪明，懂得分辨好坏，还极有主见，并且脾气不小……
想着想着，他空洞寂寥的心底有了波澜。
原来，这世间如此有趣。
翌日清晨，云栖从沉睡中悠悠转醒。
意识刚一回笼，她就“看”到明衍正靠在一棵路边的歪脖子树下。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新换的靛蓝色劲装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衬得他面容冷峻。
但他手里正拿着个干巴巴的馒头，面无表情地啃着。
云栖叹了口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嘀咕道：“真可怜！顿顿啃这玩意儿，能有营养？以后怎么扛得住打架？”
正啃着馒头的明衍动作一顿。
他倏地低头，看向稳稳别在腰侧的九天栖心剑。
黑黝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
刚才……
他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的、清凌凌的女子声音。
等凝神屏息，再仔细去“听”，周遭却只有清晨街道逐渐响起的嘈杂人声，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果然是听错了吧。
明衍垂下眼睫，继续沉默地啃完了剩下的馒头，然后朝着城门边走去。
那里张贴着最新的悬赏告示。
“哟，开窍了？居然知道主动赚银子，真好！”云栖盘算着，“总不能一直住客栈，太浪费钱了，还是得有个自己的房子，安安稳稳的。”
明衍站在告示墙前，身形挺拔，面色如常。
跟平时那个沉默寡言、没什么表情的剑修看起来毫无二致。
然而，他的内心，此刻却如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清晰无比！
就是从他腰间的剑里传出来的。
很好听的声音，清越中带着一点慵懒和娇憨。
他的剑灵…… 是个……姑娘？！
就在这时，云栖的注意力被墙上一张悬赏令吸引。
“恶心的采花贼！”她啐了一口，“抓他！！！这种祸害，就该阉了再砍头！”
几乎在她喊话的同一时间 ——
“嗡！！！”
剑身脱鞘而出，锋利的剑尖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那张通缉采花贼的悬赏令正中央。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周围几个同样在看告示的人一跳，纷纷惊疑不定地看向明衍。
明衍立刻上前，伸手握住剑柄，将剑从墙上拔下，归入剑鞘。
然后，他将那张告示揭了下来，折好收起。
告示上信息不多，只说采花贼轻功不俗，善于隐匿，最近在镇上连续作案四晚，专挑夜深人静时，对独居或守备松懈人家的女子下手。
既然白天无事，明衍便找到牙行，说明来意。
牙人热情地带着他去看了几处待售的宅子。
明衍对住处的需求几乎为零，寂灭崖的山洞他都能住十年。
所以看房的过程，他全程沉默，任由牙人唾沫横飞地介绍，他只是跟着看。
第一个，剑说：“临街，太吵闹！”他转身就走。
第二个，“位置还行，就是院子里光秃秃的。”他再次转身。
第三个，剑灵“啧”了一声：“太大，空旷，价格贵了。”
直到来到第四处，一个位于城镇相对安静区域的小院。
院子不大，只有一进，正房加一间小厢房。
但最难得的是，院子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墙角边还有几丛花。
剑身颤动：“就这里了！院子不错，有树有花的，虽然房子小了点，但两个人够住。”
明衍没有任何迟疑，在牙人期待的目光中点头：“就这里！”
付钱，过户，手续办得飞快。
当房契拿到手时，明衍身上已经只剩下十几两可怜的散碎银子。
“唉…… 又快成穷光蛋了。”云栖哀叹，“还得添置好多东西呢，锅碗瓢盆，被褥茶具…… 样样都要钱啊！”
明衍静静听着。
他很喜欢剑灵的声音，仿佛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定下房子后，明衍没有闲着。
他拿着仅剩的银子，去买了崭新的被褥、一套普通的白瓷茶具、几个木盆和一些基本的清扫工具。
然后，他回到新买的小院，开始打扫。
他做得极其认真，用扫帚扫去每一个角落的积尘，将院子里的落叶清理干净，归置好买回来的必需品。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为了抓住那个神出鬼没的采花贼，明衍站在最高的城楼顶端。
这里视野开阔，足以俯瞰大半座城镇的屋顶和主要街道。
时间缓缓流逝。
直至万籁俱寂，连最后几盏零星的灯火也相继熄灭，整个城镇彻底陷入沉睡。
就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远处的屋顶之上。
那身影在高低错落的屋脊间纵跃如飞，速度惊人，显然轻功造诣颇为了得。
“来了！”云栖低呼。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明衍动了。
他从高高的城楼之巅一跃而下，随即化作更快的黑色闪电，朝着那采花贼的方向追去。
那采花贼似乎盯上了一户门庭颇为气派的人家。
他熟稔地翻过高高的院墙，落入院内。
明衍紧随其后，轻松越墙而入。
然而，那采花贼刚一落地，就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院内太过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
他极其警觉，立刻身形一矮，凭借着茂密的花木遮掩，隐匿了身形。
明衍却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
他落地站稳，也发现了院子里埋伏着不少人，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搜寻着采花贼的踪迹。
“站住！”
随着一声呼喝，十几名手持钢刀的衙役冲了出来，将明衍团团围住。
为首的捕快脸色凝重，厉声喝道：“大胆淫贼！还不束手就擒！”
明衍眉头都没皱一下，对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拦路者”视若无睹。
见这些人挡在他四周，明衍按上了剑柄，打算直接动手清理掉这些“障碍”。
“不行！”
清凌凌的女声再次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炸响。
明衍顿住，停止了攻击的意图。
云栖一愣。
他…… 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