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不再有迫在眉睫的事，明衍便放慢了脚程。
山风拂过林梢，带来草木的清新气息。
一片静谧中，明衍忽然意识到，他的剑灵，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出声了。
这种沉默，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有点焦躁。
“你有名字吗？”
“有啊。”云栖从放空状态回过神，声音带着点慵懒，“你喊我‘阿栖’就好。”
“阿栖……”明衍低声重复了一遍。
他的剑，名为九天栖心剑，剑灵名唤阿栖，再合理不过。
“嗯。”云栖应了一声，随即语气变得轻快起来，“阿衍，你看那边，往左那片林子。你去里面，抓只兔子吧。”
“好。”明衍立刻调转方向。
对于剑灵的要求，他早已习惯了无条件执行。
他步入林中，没走多远，就听到一处茂密的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
透过草叶缝隙，能隐约看到一团毛茸茸的白色身影。
找到了。
明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并指如剑，一缕凌厉的剑气在指尖凝聚，就要朝着那草丛射去。
“停！住手！！”云栖惊呼，“你干什么呢？！”
明衍的动作顿住，指尖凝聚的剑气瞬间消散。
“抓兔子。你是想要它的皮毛，做剑套吗？”
“…… 我要活的！带回去养！”
“好。”
明衍虽然完全理解不了“剑灵养兔子”，这种诡异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既然是阿栖想要的，他便会去做。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拨开草丛。
小小的一只白兔正蜷缩在那里，两只长长的耳朵耷拉着，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明衍。
完全没有寻常野兔的惊慌，倒像是有些嫌弃意味。
明衍没多想，只当是兔子吓傻了。
他伸出手，捏住了兔子的后颈皮毛，将其提了起来。
那小白兔在他手里，一开始还象征性地蹬了蹬后腿，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挣扎无果后，就彻底放弃了抵抗，四肢和耳朵都软绵绵地垂着，随着明衍走路的节奏，一晃，一晃……
云栖看着生无可恋的小轮子，努力憋笑。
回到青霖城时，已是黄昏。
城门口的守卫和几个正在收摊的摊主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纷纷围了上来。
“剑侠！您回来了！”
“没事吧？我们可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明衍被这七嘴八舌的关切包围着，不再像以前那样生硬，他点头算是回应，在众人簇拥下走进了城门。
一路走，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
等他终于应付完热情的街坊邻居，回到小院时，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
明衍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白兔，随手将其放在了院子那棵桂花树下。
那兔子一落地，也只是象征性地挪了挪屁股，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蜷缩起来，红眼睛里依旧是那片看破红尘般的麻木。
明衍没再多管，径直回了屋。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下沾染了尘土的外袍，便吹熄了油灯，躺上了床。
今日接连的战斗、追击、以及面对轩辕正弘真相的冲击，确实让他心神消耗不小。
他将剑放在枕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夜渐深，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明衍在迷迷蒙蒙中，似乎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说话声。
那声音很轻，像是女子在低语，又带着点…… 抱怨？
明衍陡然惊醒！
眼睛尚未完全睁开，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向枕边。
然而，指尖触及的，只有冰凉空荡的剑鞘。
剑呢？！
明衍瞬间脸色大变，睡意全无。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经快于思维，利落地翻身下床，如同一道疾风，“砰”地一声撞开房门，冲到了院子里。
清冷的月光将小院照得一片皎洁。
然后，他看到了那副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
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身着如流云般皎洁的白裙，裙摆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墨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瀑布般垂至腰际，发间隐约有点点星辉闪烁，宛如将夜空戴在了头上。
她正微微低着头，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趴在石桌上的小白兔。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和撞门声，那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的正脸 ——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色淡樱，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清丽与空灵，仿佛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不染半点尘埃。
然后，她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跑什么？怕我丢了？”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与明衍脑海中那个日夜相伴的声音，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明衍喃喃出声：“阿栖…… ？”
“是我。”云栖笑着点了点头。
明衍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嘴唇嗫嚅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剑……
不仅有灵智，会说话。
现在……
还变成人了？
一个…… 活生生的、会笑会说话的…… 姑娘……
“怎么？又说不出话了？我早就怀疑你有点自闭症倾向了。”
这熟悉的吐槽语气，终于将明衍从巨大的震惊中拉扯了出来。
他依从本能，一步步走到石桌边，抬起手，轻轻落在了云栖垂在肩头的一缕墨发上。
发丝冰凉顺滑，如同上好的丝绸，比剑身…… 好摸很多。
明衍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居然是真的…… ”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在做梦。”
“你一直能变成人吗？为什么…… 以前不出现？”
云栖懒洋洋地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兔子屁股：“维持人形要耗费灵力，而且之前你那么穷，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我？”
“那你以后，会一直这样吗？”
“想得美！都说了要消耗灵力了。不过，如果你以后勤加修炼，努力提升修为，多温养我，我出现的时间自然能更长一些。”
“好。我会努力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