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天池西侧的荒原,旋翼卷起的雪沫尚未平息,暴风雪便吞噬了所有视线。能见度骤降,四周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漫天白毛雪。 “脚印全被盖住了。”关舒娴眯着眼看向舱外,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赫东没说话。他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视线穿透翻卷的雪幕,直抵地下深处。三十米之下,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正在黑暗中发出微光,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七道暗影呈放射状钉死在圆盘边缘。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柱爬升,腕上的鹿骨手串骤然收紧,勒得皮肤生疼。 “下面有东西,”他声音发涩,“一个祭坛,青铜的。旁边……有七个人形的东西被固定着,看不清是不是尸体。” 程三喜裹紧棉袄,牙齿打颤:“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这地方邪门得很,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伊藤健从公文包里取出那串古旧的铜铃,铃身刻满细密的菊花纹。铜铃安静地悬垂着,没有任何声响。 关舒娴检查完弹匣,率先踏出机舱。积雪瞬间淹没她的靴筒。“抓紧时间。赫东,带路。” 赫东凭借阴阳眼捕捉到的地下微光,艰难地辨识着方向。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前行,暴风雪抽打在脸上,呼吸都带着冰碴。程三喜嘟囔着抱怨,却紧紧跟在赫东身后,一只手始终揣在兜里,攥着一把朱砂粉。 走出大约百米,程三喜脚下突然一空。“哎哟!”他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向下沉去。他踩中的那片雪地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积雪裹挟着他往下滑落。 “老程!”赫东反应极快,一把抓住程三喜的胳膊。关舒娴也立刻扑上前帮忙。两人合力,艰难地将骂骂咧咧的程三喜从洞口拖拽上来。 塌陷的范围还在扩大,积雪簌簌落下,一个直径近三米的冰窟入口暴露在众人眼前。刺骨的寒气从洞内涌出,带着陈腐的血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怨憎气息。 关舒娴拧亮强光战术手电,光柱刺入黑暗。光束扫过冰窟内壁,所有人呼吸一滞。 冰壁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人工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文符号。那些字迹不是凿刻,更像是用某种尖锐物蘸着暗红色的液体书写而成,历经岁月侵蚀,颜色变得暗沉发黑,却依旧触目惊心。字迹扭曲狂乱,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恶意。 “血咒……”伊藤健声音干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些都是用血书写的禁锢咒文!” 他猛地掏出那本《黑水手札》,快速翻动。手电光下,他指着其中明显被撕掉几页后残留的毛边。“看这撕毁的痕迹!这冰壁上的血咒,和手札里被撕掉的那些页码……笔迹、咒文结构,完全一样!缺失的部分就在这里!” 就在这时,伊藤健手中那串一直寂静无声的铜铃猛地一震,毫无预兆地爆发出尖锐凄厉的鸣响,七个铜铃疯狂地互相撞击抖动,几乎要挣脱串绳!铃声响得极不自然,像是无数冤魂在尖啸。 铜铃串自行扭转方向,铃首死死指向冰窟深处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 几乎同时,赫东的阴阳眼看到那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蠕动起来。粘稠、污浊的黑气如同活物般从冰壁缝隙和更深的地底涌出,翻滚着,凝聚着,隐约形成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朝着洞口的方向嘶嚎扑来。刺骨的阴冷瞬间包裹住他,腕上的鹿骨手串变得滚烫。 “退后!”赫东低吼,猛地将身旁的程三喜往后一拉。 那黑气扑到洞口,仿佛撞上一层无形的屏障,骤然停滞翻滚,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无数张怨毒的面孔在黑气中若隐若现,死死盯着洞外的四个活人。 程三喜吓得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朱砂撒出去。朱砂碰到黑气,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稍稍逼退了最前沿的一小片,但更多的黑气仍在不断汇聚。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程三喜声音发颤。 “是怨灵!被阵法强行拘束、炼化的怨灵!”伊藤健脸色惨白,死死握着剧烈震颤的铜铃,“铜铃示警……这些怨灵的力量正在增强,非常快!它们被惊动了,或者……正在被什么东西激活!” 赫东盯着那翻涌的黑气,又看向冰壁上密密麻麻的血咒,脑中飞速将手札的信息、祖父的死亡、伊藤明的行动串联起来。“不是被惊动。是正在被激活。”他声音低沉,“伊藤明……他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附近,或者他早就布置好了。他正在远程催动这个阵法的一部分力量!” 关舒娴举枪瞄准那片黑气,虽然知道物理攻击效果有限,但这是她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能判断出他想干什么吗?” “七煞锁魂阵……”赫东重复着这个不祥的名字,目光投向冰窟底部。手电光勉强照亮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个更加庞大的阴影。“需要七个极阴命格的生魂或尸骸作为阵眼,汇聚地底阴脉和万人坑的怨气。看这规模,这冰窟就是其中一个主阵眼。那七具白骨……”他想起刚才透视看到的景象,“就是被献祭的阵眼支柱。伊藤明想彻底激活它!” 涌动的黑气再次加强,那无形的屏障似乎开始动摇。冰窟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咔咔声,像是冰层在断裂,又像是骨骼在摩擦。 王瞎子嘶哑焦急的声音突兀地在赫东脑海深处响起,如同耳语:“小子!别硬抗!那是个养了快百年的煞坑!等支援!”这感应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快,像是跨越极远距离传来的模糊警示。 “现在怎么办?”程三喜爬起来,又撒出一把朱砂,脸色发白,“等后面的大部队?” 关舒娴看了一眼通讯器,屏幕闪烁着“信号中断”的红色警告。暴风雪和此地的异常磁场彻底隔绝了外界联系。 赫东盯着洞口那翻滚咆哮、不断冲击无形屏障的黑气,又想起祖父七窍流血的模样和手札上那行血写的“清除”。屏障的颤动越来越明显,冰裂声从深处不断传来。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眼底翻涌的血色和手腕鹿骨传来的灼痛。 “不能等。”赫东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屏障撑不了多久。一旦让这些东西完全冲出来,或者让阵法彻底运转,附近区域都会遭殃。必须下去,在他完全激活之前,找到核心,阻止他。” 他看向深不见底的冰窟,以及那汹涌的黑气。 “我打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