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梦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夜,像一口覆在宛城上的黑锅,锅底先被风舔热。

酉时一刻,北风陡转西南,带着干燥草屑的味道钻入城缝与营栅。营外二十里处,并州连营如鳞次栉比的黑瓦,火头最先在最不起眼的辎重角上跳起一星绿焰,像有人在黑纸上点了个针眼。

下一瞬,针眼撕开,风把火吹成了一条舌;再下一瞬,舌头舔到油布、绳索、车篷与干草,千百条舌在夜色中一齐伸出来,彼此缠绕,像荒原里忽然苏醒的蛇群。

“起火——!”守营小校的喊声被风切碎,只传到相邻的三四个营。夜诈如昼,马厩里受惊的战马嘶鸣相接,蹄子撞烂槽头,马牙啮断绳缰。火线从辎重穿到兵营,再沿着临时搭起的栈道爬到鼓棚。鼓棚里,有人欲起鼓,手还没举到位,火舌先贴上他衣袖,“噗”的一声,像花开。

西南风最懂火的贪婪。风把火吹成一道弧,弧线恰好寻着并州军沿河布营的缝隙滑行。不多时,营外旷地、河岸芦苇与栈桥相继着火。黑烟拱在夜里,像一张巨手按在所有人的脸上。

“谁点的?!”

“水——打水!”

“别去河边!河边火大——”

马线断了,有的战马拖着半截栓木乱奔,把营里刚刚起身的人接连蹚倒。翻倒的火把把夜切成碎片;碎片里是某人的喊娘、某人的哭骂、某人背着水桶冲出又被扑倒。鼓声试图把秩序从火里捞出来,鼓面刚落三声,鼓棚就向一侧塌下去,在火里像一只倒扣的锅。

城内,同时。北门铁闩坠落的闷响还在石缝里回荡,四面巷口鼓声已经织成一张密网。网里的人每迈一步都像踩在鼓皮上,心口跟着颤。并州陷阵营的第一排重盾压上第二个街口,盾面上已经烙了两处火印。火是从哪里来的?——巷口屋檐下某个不起眼的草窝里突然起亮,随风啪的一下舔到门联;门联上十几条事先抹了火油的裂纱像十根细蛇朝人扑来。重盾把火扫开,火星又迸到对面旮旯里;那边,关着的窗忽然被人从里头猛推开,一只陶罐倒下,滚出油,火顺着油跑,像猎狗追鹿。

“盾——上!”高顺的声音极沉,像钉子打进木。盾墙立成,后列士卒手把水囊往盾面泼。水落在油火上,竟先“哧”地爆了一下,火舌像被激怒。高顺眯眼,抬手横刀——刀锋挑翻沿屋檐牵来的细绳,绳另一头连着对面窗棂上的铜铃,铃坠落,窗后立刻有人“哎呀”一声。第三列的钩戈无声探入,将人半肩拖出窗外;人落地,手里还拎着第二只油罐,咣当摔碎,油花四溅,火星笑着扑上去。

张辽伏在北门里侧,手搭门枕,一边命人以拒马、车辕、门板加封门闩,一边耳朵捕捉远近异声。他不敢看火,却能“听”出火。城外某处风口,火像被吹进瓶颈,音线变细变尖;城下某个暗廊里火刚起,声里闷着湿木头的呛。张辽向左一步,刀尖抬起一寸,拦住了一个欲往外闯的辎重军:“不得出——门外火大,出即乱。”那人眼里血丝发红,大喘:“我——我帐里还有个弟弟——”张辽吼声不大,“站住!”他的刀并未动,然而那一寸冷光从刀尖流到那人眼里,那人腿一软,站住。

吕布居中。方天画戟横在膝上,戟身上的火光像蛇在鳞片上游走。第一条街安静,第二条街热闹,第三条街里已经有人影翻腾。火在城里倒不是最凶的敌人,最凶的,是火带来的“人”。有人趁火砸门,有人趁火喊乱军令,有人趁火把早已藏好的短枪递出窗子,瞄准盾阵未及覆盖的脚踝刺下去——叫声与金铁声混成一处,像一锅开沸后的粥,咕嘟咕嘟,翻滚不休。

陈宫离吕布不远,袖里短戟横着。他的眼睛在火里并不慌,反而冷。冷,才能看得见细节。第二个街口的右拐处墙角有一小簇风草,它的摆动与风向不合——那是暗沟的口子;第四个屋檐下垂的幌布色泽不匀,靠内的一截像被水浸过——那里藏有水囊,水囊不该浇火,它该浇人。陈宫压低声音:“左墙暗洞、右檐有伏——”话未尽,吕布已以戟背横扫,一截看不见的绳被铲断,屋檐上两块瓦“叮”的一声落下,露出其后弩机的铁喙。

“有意思。”吕布唇角一挑,笑意极淡。

“主公——”陈宫欲言又止。旁边忽然一声惨呼,他与吕布同时回头——是“老卫”。并州籍的老将,鬓发斑白,随吕布最早从并州出来,惯使阔刀,刀背磨得像镜。他刚才还在第二列里压阵,这一刻却仆倒在街心,一根粗如婴儿臂膀的横梁从巷口某宅里“喀啦”一声倒出,像有无形之手将其送到他头上。老卫抬手欲挡,刀未举平,梁已压下。梁下有刺,刺头细若锥,早被涂了灰,灰里混着细碎的瓷渣。老卫胸腹被刺了七八处,鲜血涌出。他张了张嘴,嘴里只有热气,像冬天井口的蒸汽。他看了吕布一眼,眼里不是求救,是歉意——像一个以为自己添乱的老人。

吕布胸口猛地一紧。那一瞬,他很少有的“无处用力”的感觉再次涌上来。他一腿夹赤兔,马身跃起,画戟掠地而过,将那梁连木带刺砸成齑粉。老卫身下刺根被削,血随之也喷出更直的一线。陈宫已翻身下马,半跪地扯下腰间布条按在老将最致命的刺口上。老将却抬手抓住他:“宫……公——”声微,气散。陈宫抬头,眼里一寸冷光,像刺在他自己喉咙里。

“退!退到左侧巷尾,固角!”吕布压声一喝,把方天画戟反抱成挡,斜挑横劈之间,将两支从暗窗里射出的短矢在空中打断。矢杆在戟背上“啪”成两截,碎末落地,黑而黏,像涂了不干的墨。陈宫眼尖:箭羽外缘有灰黄细粉,那是“潜沙”。潜沙本该用来止血,少量撒在伤口可收缚血线,若与某些草汁调和,则能让血凝成块,在伤处里“堵”住气路——救人也杀人。贾诩手里果然有东西。

城外火势渐大。风把黑烟压进城里,巷尾的火光与烟混成一层迷墙。张辽在门闩处握刀的手微微一紧,他听见了一个他不想听见却必须听见的声音——营外连环爆的“轰隆”,那不是烈焰扑到篷布上的声,那是粮车上的火药桶炸裂。并州军惯用的火药原本只是用来制烟与破门,如今被反用来拆他们的后路。张辽的咽喉里梗住一口火,他没有喊,只向守门的两队低声:“稳住。”

“北地枪王出——!”不知从哪一个深巷里有人一声嘶喊。喊声未落,巷内风声先至,一阵马蹄间隔极匀,轻又快,像在打鼓,却不是那些嘈杂的敌鼓,是熟练手指在桌沿上弹出的花音。随即,寒光串串,像鱼簇拥着出水的矛尖。张绣率一队精骑,从早已没被点燃的一条巷道里斜斜杀出。他不直扑吕布,避重就轻,专拣队伍边缘的串列与旗手以下手——枪尖挑旗,旗倒,兵心先乱;枪杆一绞,绞断盾与盾之间的系带,阵形裂缝便露;有将试图迎上,张绣半马横移,一记“破影枪”在半步内连点三处,破膝、破腕、破喉,收枪时,枪锋洁白如初。

“别与之缠!”高顺低喝,亲自以大盾迎上,将那一队切成两截,逼其回身。张绣不恋战,一拨马缰,像白狐掠雪,从高顺盾侧的盲角穿过,枪尾轻轻一圈,挑落了陷阵营第三列某小将的缨盔。那小将怒吼着欲追,刚迈出一步,脚腕一紧,倒地——原来巷地砖缝里早埋着细索,索头在墙洞里,墙洞里手一扯,十步之内,脚如被蛇咬。小将倒地时没滚开,后排一脚踩上他的背,盾缝露出一道缝。张绣回马一枪,枪尖像在那道缝上随手点了个“句号”,那小将喉间血泡“咕”的一声破。

吕布的戟声与张绣的枪声,在城心极短暂地擦了一下边。那一刹,空气里像有两条看不见的线,互相绷了一绷,又各自归位。张绣不用眼去找吕布,他用“声”——每一队脚步的厚薄、每一面盾牌的呼吸、每一次戟身扫过空气的分量,都会把“他”所在的位置在夜里点亮。张绣的眼角扫过一个门洞的水印、一个屋檐的风向与两侧巷尾唯一还没被火吻过的黑暗处——他心里那只野兽又笑了笑:不急,不必与他比谁先看见谁。先割他的“肉”,再挑他的“筋”,筋松了,肉自己落。

“主公!”陈宫侧目,眼尾忽然一跳,低叱:“上头——”吕布抬眼,正见左侧第四间屋的窗棂被人用脚踹开,窗口一杆长枪横出,非刺主将,直叩赤兔额。好狠的心道。吕布不退,戟梢上挑,一寸不差地挡住枪锋。枪与戟在半空“啧”的一声,如贝齿相磕。戟身后拖着一朵火,绽开在墙上,弹掉几片灰白。吕布左拳同时出,拳背直轰窗口,拳风未至,窗后那人已先觉,身形一掠——却不曾想那拳风卷起的灰末里藏着刚才断矢上的黑黏。窗后那人鼻腔先灼,喉内一紧,短促一呛。

张绣恰在此刻回马一枪,枪身如蛇,枪锋似吻,轻轻擦过吕布左臂外侧。不是直刺心要,是取血——蘸、点、开,干净漂亮。枪锋过处,吕布左臂衣袖裂开一条整整齐齐的口,血线在袖下一寸处跃出,又被风吹散,细如丝。那一丝血珠在夜里竟发出很浅、几乎听不见的“嘀”的声,像点在什么人心上。赤兔仰首一嘶,铁蹄在青石上划出一串星。

陈宫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因为伤重——他知道这等擦血不足惜——而是那一刀般精准的意图:对方要的不是杀,是“血”。毒士要什么?他要样本,要一口被火与乱浸过的“神将血”,以便下一步——他会以此试药,试“潜沙”、试“夜茵”、试那些只有他知道名字的东西。

城楼高处,酒楼顶层的白衣人拈着一方白绢,绢正搭在窗缘。他眼里倒映着街上的那一抹红丝——赤兔鬃毛上的血星与吕布臂上的那一道细细的血线。风一拂,那血丝轻轻落在白绢边,他抬手,像接一场冬日里悄悄落下的一点雪。他不急着擦,他看。血在绢上开成一朵极小极小的花,花心沉,花边浅。他把绢折起一角,指腹轻触,放在唇边,尝了一点——不是为了“邪异”,只是为了确认那花里的“力”的味道。——重,清,几乎没有杂质。是“王境”的味道,锋刃与山石之间的那种。白衣人眼里那点刀片似的笑收了些,取而代之以庄重。他低声:“此血,不可多得。”

城心更乱。火把烟与鼓把乱意抬到肩上,又狠狠按进每个人的胸腔。吕布尝试闭目,逆命龙瞳在眼底开了条极细极细的缝。往常,他能在混沌里看见线——命线、气线、人心之线,像夜里有人在空地上拉起的银丝。可这一次,他所见的不是线,而是一片浑浊。贪婪、惊惶、狂喜、恐惧、杀意与求生欲在他的视野里像被搅得过了头的颜料,黑紫与灰黄搅成泥。他想把泥里的某一缕拎出来,那缕却一触即散,像水母。龙瞳在他眼底轻轻刺痛,像有人用针头试探。他第一次在这种试探里觉出一种坏了的征兆——他的“掌命”在这城里失灵。

“主公?”陈宫喊他。吕布睁眼,龙瞳的刺痛在极短的瞬间被抹平,他淡声:“无碍。”这两个字像冷水,把他自己的火退了一寸。

城门处,张辽终于扛不住外头那股逆风。逆风里夹着火里炸开的麻袋碎屑与草灰,草灰像雪一样往门洞里钻。门闩上的木头被火烤得发干发脆,迸出细微的裂响。张辽用刀背敲了敲门闩,声音沉而实,他知道,门这边稳,心就稳。不稳定的是城心——是那一线线被枪挑断的旗,是那一口口被火封住的巷尾,是那一张张第一次在战争里见识“无意义”的死的人脸。张辽出了口气:“再守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守门小校嗓子哑了。

“一个时辰。”张辽道,“主公要一点时间。”

那“时间”,必须用命去买。高顺以盾列成尖,硬在火与枪之间楔下一锥,臧霸带三十人刚从右巷扎透“绣”字小旗,如今又被迫回转,照旧以悍勇拆火线;陈宫把老卫拖到墙根,手一松,老卫身子这才像放回地上的一架旧伞。陈宫额角汗冷,目光在火里捞线。他捞到一条——左前第三条巷的尽头,有一处墙垛的砖缝里有亮,亮不是火,是风里某个角的反光;那是土层薄,外墙后便是空地。他压低声:“主公——墙薄。”

吕布目光过去。那一处墙不像城墙,而像扩建时临时砌补的“补丁”。补丁上有老雨印,雨印边缘有细裂。吕布心底那只猛兽抬了抬头——不是怒,是选择。他知道自己这一仗已经输了。输的不是勇,不是锐,是“心”的序列被人打散。他赢不了贾诩的“序列”。此时若再恋战,便是为他人做饵。他抬手,指向那一处:“四列,换成三列;三列,换成二。诸军护住伤者,护住旗。张辽——”

“在!”张辽应。

“再守门半刻。半刻之后,弃门而出,来此会。高顺,固角不动,等我破墙后再收。臧霸——右侧巷口,给我一个声浪。”

“诺!”

声浪是假的,墙是真要破。吕布勒马。赤兔四蹄在青石上蹬出四朵白花。他似要把戟举起,又像只是把戟放平。下一息,他深吸一口气,那一口气像舔过了铁与血,穿过了火与烟。他把这口气压入丹田,沿着脊骨和手臂走到方天画戟的刃背上。画戟在夜里亮了一下,亮得不刺眼,却让四周所有火色在那一瞬退了一寸。高顺与张辽同时侧目——他们知道那是什么:王境巅的一线,将“力”从皮肉提到骨,又从骨提到器。

“退三步——”吕布低声。盾墙后的人几乎是本能地退了三步。吕布抖手,戟锋折下,斜斜一撩,整个身躯像一弯黑弓往前掠——“砰!”声音不是金铁的,是山石裂开的沉。那一处“补丁墙”中央裂出一道直线,直线里灰尘先吐出来,接着,砖像被看不见的指拔起,一块接一块往外涌,像有人从墙后面用力往外推。第二下,吕布身形已到墙前,戟尾一顿地,戟锋“啸”的一声横扫,裂线沿着他刚才看见的雨印边缘疯长。第三下,他换了个角度,像一个刻石匠以熟手的角从侧面“找口”——“轰”的一声,墙塌了一个大洞,夜色与冷风从洞外涌进来,像被闷太久的屋忽然开启了一扇窗。

“出——!”吕布不再回头。赤兔一跃,最先踏出墙洞。他左臂被风一吹,袖下那道细细的血线又“渗”出一点。他不看自己的血。他只看洞外的地势——一小片空地,靠近城外的角坡低,坡下有一条被火烟掩着的小沟。那小沟原该干,这时却有水,谁放的?——雨渠,被贾诩从城内放水灌来,以阻火势蔓延。贾诩用来护城的水,现在为吕布作了路。吕布心里短促地笑了一下:天道无常。

“护旗!”臧霸提着“吕”字大纛紧随,背后人的脚步一挤一挤,像生生把一条腰从火里掰出来。高顺最后撤,盾后拖着十余名伤重者,队形再紧,紧得像一块铁。张辽在半刻后弃门而来,途中与两拨敌骑擦身,他不恋战,持刀如风,斩断两处遮断索,将人从火口里折出三条生道。陈宫骑在队中不发一言,眼里却像有两挂冰。他偶尔低头看一眼怀里压着的包裹——那是老卫的刀与腰牌。

洞外,风更烈,火更高。风把火吹成两把剪,一把剪向营,一把剪向城。并州军像一条从剪刀中间穿出的蛇,蛇身上鳞片被剪掉了一些,血在白光里闪,然而蛇还在爬,爬向那条小沟。沟边的土湿,脚踩上去打滑,有人摔倒,后面的人一把拽起,继续跑。夜里忽然有人笑了一声,笑声短而尖,是臧霸。笑里没有得意,只有“活着”的狂。

城楼上,白衣人看着那道墙像纸一样被人从中间撕开。他眼里没有惊。他甚至在吕布第三击落下之前,就伸手拂了拂窗边的风铃,像在为一记工巧的雕凿预备掌声。他看着那抹黑影带着一面旗与一串人的命,从他事先留出的唯一一条“未烧街”逃出。他收回目光,垂眸看手里的白绢。绢角上的那一点血,在风里划出了一个很小的、浅浅的干痕。他把绢折了两折,收进袖中,神色简单:“撤火,收网。”

“军师?”张绣从楼下上来,脸上有火光反射成的红。他的枪上依旧不见血。张绣向外看了一眼,嗓子里有一口没吐出去的火:“就放他走?”

“今日不杀。”白衣人淡淡,“他今日并非不可以杀,可杀了,便是把一柄最锋利的刀,任意用来切一块普通的肉。可惜了。”他看向张绣,眼里第一次带了丝认真,“记住,张将军。我们不是与他比勇,我们是在与他比‘心’。他若今日因兵乱、火势与巷战死,天下人只道他倒霉。我们要的,不是一个‘倒霉’的吕布,是一个‘知道自己错了’的吕布。那才是未来能杀死他的刀。”

张绣沉默片刻,抱拳:“受教。”他心里那只野狐不乐,却也不吭。他明白这人今日“初尝”到的那一点血,有多重。他把枪横回背上,站在白衣人身侧往外看。夜风里,吕布的背影像一块被风从岩上撬下去的玉,重,却带着光泽。他们没有欢呼。胜负在今天不过半。真正的“戏”,才刚有了火候。

洞外,吕布领着百余残兵踏过沟水,水把火映得一片红。他左臂上的血被水洗了一下,痛感像一条细蛇从皮下滑过去,咬了一口,又缩回去。他不看那条蛇。他回头,远远看了城一眼。那一眼不是恨,不是悔,是认——认今天的败,是认对手的手。他低低道:“记住这个夜。”

“主公?”陈宫侧首。

“记住他。”吕布道。他没说“贾诩”两个字,却仿佛已经把那两字刻入骨里。他收回目光,策马向南。夜里的风在他背后吹,吹得火与鼓都在往后退。他忽然很清楚地听见自己心里一处极深极深的地方,像被火烤后发出的一声细响——不是碎,是裂。裂是好事,裂开,才看得见里面。那里面有一段很硬的骨,骨头上刻着他一直相信的一句话:力破万法。

今晚,有人用火与心证明了:万法,有时不由力破。他忽而笑,笑意极薄,薄到像没笑。他把方天画戟往后一背,背得很轻,像不愿让它打扰了他心里那点新翻的东西。他轻声:“走。先活。活了,再赢回来。”

夜风更紧,火在身后。并州军的影子被火拉长,又被风剪短。山坡上枯草噼啪作响,像有人在替他们点数尚存的人头。张辽收在最后,回身看城。城上鼓声冷,像石。高顺护着最后几名重伤者,步子稳。臧霸把断成三截的小旗杆拈在手里,咬牙笑:“来日,再插回去。”

火烧连营之夜,以“墙裂”为标。毒士在楼上收起那方绢,初尝神将之血;枪王在楼下按住枪,不与虎比勇。城外,风把夜吹成了黎明前最黑的一刻。\/

随梦书屋推荐阅读:斗罗2:和霍挂比金手指后成团宠穿越成姐姐,妹妹你要干嘛?问鼎记!寻找胭脂[射雕同人]妖女七零:炮灰夫妻发家忙七零之小媳妇甜甜嘴疯批跑断腿穿越异界之崛起逆世穿越之灵域传奇盛宠之嫡女医妃陆沉周若雪小说免费阅读全文好孩子小明去哪了盗墓:选对喜欢的CP嗑合成召唤摄政王的神探娇妻龙珠:我能吸收能量变强游走诸天,全靠暗黑技能多!我有一个诡王朝精灵游病娇师姐装呆套路我,人麻了!娱乐圈,大佬只想摆烂掐指一算,你是逃犯!重生娇妻已上线崩坏:雷电芽衣之名阴郁疯批师尊,对我垂涎欲滴快穿之这段数据成精了吧我在万界都有分身是拖油瓶也是青梅竹马我打打打打打打死你个渣男换老公女尊也得嫁人斩神:穿越后的决斗之旅四合院:开局先把媳妇娶了抗战:我们的59在前进重生木兰辞温院长身娇体软,京圈太子爷对她上瘾狐妖:剑圣一心重生1962之开局怒扇禽淮茹要命!我睡的小白脸是首富太子爷星林风途娶鬼妻行阴阳小鬼拜师璃雪快乐田园生活绑定神豪系统,我有亿点点钱味主骑砍:从破落农庄开始四合院,开局一个太初仙境手握空间,和离后开启流放高端局仙游云风录重生最强农妇修仙之混沌道果
随梦书屋搜藏榜:我的后宫奋斗记穿越改造男女的身高体重快穿之鬼差女配打工日常冷冬气候种田,我在古代开超市位面收集功德高武:金手指姐姐是我的理想型无上至尊是狼不是狗给疯批霸总当替身后,我成了顶流盗墓:反派系统,开局保护伞公司下堂王妃是毒医救命!我好像被禁欲陆警官看上了重生六零,带着空间宠夫暴富被迫攻略反派剑尊后,全书he了通天神医本是人好可不可以勇敢点从龙族开启的异世界生活表白装高傲,我转身校花崩溃哭了除魔人:开局遇到大黑佛母恋综直播:女扮男装的她引爆热搜重生之后,娶了诡新娘做老婆孤女穿成小丫鬟龙族之龙骑士从聊斋开始,证就人道古史!爱的谜题:林晓萱要命!和章鱼网恋后,他疯了!重生之青樱回来后整顿后宫海贼王:渣女今天也在努力死遁跨越时空的花季我,诡异NPC,吓唬哥哥怎么了劫天之人天灾囤货,灵泉空间种田记[综韩]黑色阳光重生不谋爱,京圈大佬给我下跪了金玉传奇终默沦陷修罗场,大佬都想独占她守寡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五十年代卷到飞升帝妃掌妖异血瞳乱天下港综开局之我有一座万界楼林海边和陈心的爱情故事叶罗丽之命宝可梦科普与职业日常心被俘获后?我化形了!回到旧石器时代无尽轮回:从禁酒令开始月老可能忘了给我绑红线
随梦书屋最新小说:送我固宠?我当皇后你哭什么?四合院:开局断亲,进城治禽娱乐:我吃天仙软饭,蜜蜜醋了!综武:武当山挂机,我陆地神仙神域仙尊:万神来潮空幻之星开局混沌机甲,我把自己上交国家重生仕途之开始新的起点死灵骷髅?不,这叫炼金生命影视:肆意人生大唐嫡子风云录与你共赴河山罗白交锋录:港城玫瑰云深剑影,夷陵笛潮唯一弟子:开局先偷萝莉师尊鞋子公子向北抉择之间,命运之钥每日情报,开局截杀戒指老爷爷选秀首首金曲,乐坛歌手都震麻了重生:从72年知青开始宫廷之殇甲面骑士之符咒次元录我在魔幻美利坚经营私立监狱岩王帝君:开局知天命,布局提瓦我靠空间灵泉富养病娇夫君盗墓,穿进了求生游戏怎么办柚见星光大力女子反差萌,军少把我狠狠宠反派好感系统:从祁同伟开始改变金融帝国之股神归来伯府狗辈抢权位,主母重生全家跪崩铁观影,你们有些过于正常了穿越异界,带领全村修仙废物世子的我改变了全世界错嫁反派大佬,随军养崽躺赢了洪荒:笔下遮天,人族无敌龙珠让我发家致富,可蓝星破产了快穿:男主总想给我加戏份柯南世界的不科学偶像沉睡亿万年,苏醒即无敌纵横高武:系统,给我加点全球高武:我的功法能自动进阶二婚来袭,黎少你靠边咬耳朵穿越红楼,我是天可汗云荒劫:焰纹觉拍卖返利,我成为了人族大帝末世之开局我能召唤A10偷偷听风说你星铁:真理女士是黄金裔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