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阴冷的审讯室内,空气浑浊,弥漫着铁锈与血液混合的怪异气味。百特老人被几条粗重的合金锁链悬吊在半空,褴褛的衣物下是纵横交错、皮开肉绽的伤痕,有些伤口甚至深可见骨。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被干涸的血污黏结成绺,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明显的嘶哑声,仿佛破旧的风箱。
沉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亚波利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笔挺的深灰色西装与室内的残酷景象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踱步进来,皮鞋踩在血泊边缘,发出轻微的“嗒、嗒”声,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奄奄一息的百特老人,最终落在旁边垂手肃立的审讯负责人身上。
“百特星人开口了吗?”亚波利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审讯负责人身体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报告董事长……他……他的意志非常顽强,无论何种手段……始终不肯透露遗迹的下落……”他的话语在亚波利特无形的威压下显得苍白无力。
“呵……”一声轻蔑的冷笑从亚波利特喉间溢出。
他缓步上前,停在百特老人面前,伸出手,用指尖粗暴地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那张布满血污和淤青的脸抬起来。
浑浊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痛苦,却唯独没有屈服。
“说几个字,很难吗?”亚波利特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明可以免受这些皮肉之苦的。告诉我,安培拉帝国的遗迹,具体坐标在哪里?”
“噗……咳咳……哈……哈哈……”回应他的,是百特老人猛地咳出的一口血沫,精准地溅在亚波利特光洁的脸上。
紧接着,是一串嘶哑、断续却充满嘲讽意味的低笑,仿佛用尽了最后的气力。
亚波利特的动作瞬间僵住。他闭了闭眼,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强压下瞬间升腾的暴怒。
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抽出一条丝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脸上的污秽,动作优雅得近乎残忍。
擦干净后,他将丝帕随手丢弃在血泊中,目光转向门口,轻轻挥了挥手。
几名穿着白色生化防护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工作人员,推着一张金属手术床走了进来。
床上,瘦小的阿娜亚被束缚带牢牢固定着,她的小脸苍白如纸,嘴唇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那双曾经明亮的大眼睛此刻充满了无助的泪水,死死盯着被吊在半空、伤痕累累的百特老人,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啧……很好,有种!”亚波利特的目光重新回到百特老人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但我不确定,这个小妹妹……是否也像你一样有种了。”
他踱步到手术床边,俯视着阿娜亚,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稀有的实验品。一名工作人员立刻递上一个特制的注射器,针筒内是幽绿色荧光的粘稠液体——正是经过北非之星高度提纯和改造的异生兽细胞原液。
“你说,”亚波利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他接过注射器,锋利的针尖在灯光下反射着寒芒,缓缓靠近阿娜亚纤细的手臂。
“这个小妹妹,在注射了我最新研制的异生兽细胞后,几秒钟会开始变异?十秒?还是十五秒?”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百特老人骤然瞪大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和更加剧烈的挣扎,以及阿娜亚因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微弱尖叫。
“我猜……”亚波利特的笑容扩大,带着绝对的恶意。
“只需要一秒钟!她就会变成一个……浑身长满脓包、失去理智、只知道吞噬和破坏的……丑陋怪物!哈哈哈哈哈!”狂笑声在逼仄的刑讯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住手!畜生!啊——!”百特老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被铁链束缚的身体疯狂扭动,链条与天花板挂钩摩擦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鲜血从崩裂的伤口中加速涌出。
然而,铁链纹丝不动,他的挣扎只是徒劳地加剧着自己的痛苦。
“那你他妈就快说啊!”亚波利特猛地收住笑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扭曲,对着百特老人咆哮。
“遗迹到底在哪里!说出来,我立刻放了她!”
百特老人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咯作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亚波利特,嘴唇紧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喉咙里压抑的怒吼。
“好!不说……”亚波利特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耐心消失殆尽,只剩下纯粹的冷酷。
他不再犹豫,手腕猛地用力,锋利的针尖瞬间刺破了阿娜亚手臂上薄薄的皮肤,刺入血管。
他拇指推动活塞,将那一管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绿色液体,全部注入了小女孩的体内。
“不——!!!”百特老人的悲鸣撕心裂肺。
而亚波利特则退后一步,双臂抱胸,脸上带着残忍的期待,紧盯着手术床旁边连接在阿娜亚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测仪,等待着那预料中的、象征着生命形态崩溃的剧烈波动。
一秒钟过去……监测仪上的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基础指标出现了短暂的飙升,那是应激反应,但随后……竟然开始缓缓回落,趋于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断崖式下跌或混乱的尖峰。
五秒钟……十秒钟……阿娜亚的身体除了因恐惧和药物刺激而微微颤抖,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体温监测显示开始升高(38.5°c → 39.2°c),并没有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异变迹象。没有角质增生,没有肢体扭曲,没有能量紊乱的波动。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监测仪屏幕上,除了体温稳定在39.8°c的高热状态,以及代表细胞活性的几个次级指标(线粒体活性、Atp合成速率)显示出异常活跃(远超常人注射后的反应,但并非崩溃)外,阿娜亚的生命体征竟然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高代谢水平!
她的小脸通红,呼吸急促,显然在承受高烧的痛苦,但她的意识依然清醒,甚至那双含泪的眼睛里,除了痛苦,还带着一丝……困惑?她似乎并未感受到体内细胞层面的激烈战争。
“什么?!”亚波利特脸上的期待和残忍瞬间被惊愕取代,他猛地凑近监测屏幕,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数据。
“这不可能!对成年男性的致死变异阈值是0.5单位,10秒内必然崩溃!200%的剂量……她怎么可能……”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阿娜亚,眼神从惊愕迅速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贪婪。
“加大剂量!立刻!提到500个单位!”亚波利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500个单位,足以在瞬间将一支小型军队的士兵全部转化为最低等的异生兽。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准备第二支更大剂量的注射器。针尖再次刺入阿娜亚的手臂,更多的幽绿色液体涌入她的血管。
这一次,反应更为剧烈。阿娜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体温监测瞬间冲破40°c大关,达到41.5°c!。她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血管在皮下凸显出幽绿色的脉络,但……仅此而已!
没有变异!没有崩溃!没有失去人形!
阿娜亚的身体仿佛一个无底洞,又像一个极其高效的熔炉,正在以惊人的代谢速率和某种未知的机制,强行“消化”着这些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异生兽细胞。
她的身体在高温中颤抖,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小脸上满是痛苦,但她的生命之火,依旧顽强地燃烧着,甚至……在对抗中,她体内某种潜藏的特质似乎被激活了。
监测仪上代表“未知能量抗性”和“细胞适应性进化潜力”的隐藏指标,正在悄然飙升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值。
“哈哈哈哈哈哈!!”亚波利特猛地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癫狂、更加兴奋的大笑,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难以置信的发现,
“捡到宝了!真是捡到稀世珍宝了!一个……一个能天然抵抗甚至‘消化’异生兽细胞的人类!完美的适应性载体!
这是打开新世代生物兵器的钥匙!是超越安培拉帝国遗产的希望!她的基因……她的细胞……是无价之宝!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亚波利特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疯狂的科学野心。阿娜亚的价值,在他心中瞬间超越了百特星人,甚至超越了安培拉帝国的遗迹本身!她是活的宝藏,是通往终极生物力量的捷径!
就在亚波利特沉浸于狂喜,所有工作人员也被这颠覆性的结果惊得目瞪口呆时,被吊在半空的百特老人,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他看到了亚波利特眼中那赤裸裸的、对阿娜亚的贪婪。他明白,一旦阿娜亚落入对方手中,等待她的将是无休止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实验和折磨。
她的身体将被切片研究,她的意识将被囚禁,她会成为北非之星制造更恐怖生物兵器的蓝本和温床。而此刻,她没有被囚禁在异次元空间,这是唯一可能救她脱离魔掌的机会。
但是……他还有力量吗?杰顿的胶囊被夺走了,他自身油尽灯枯……
不!还有一个办法!一个以生命为代价,饮鸩止渴的办法!
杰顿,作为他的共生战斗兽,其生命核心与他紧密相连,甚至可以说共享着部分生命本源。
虽然胶囊被夺,但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愿意彻底燃烧自己残存的生命力,就能像点燃最后的火炬一样,强行跨越空间,将杰顿从亚波利特身上“拉”回来!
但这召唤必然是残缺的、短暂的,杰顿只能以最小的形态(约2米高)现身,并且存在的时间,将直接取决于他燃烧生命的速度。
一旦开始,他的生命将进入不可逆转的倒计时,直至彻底燃尽。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再也无力压制被封印在遗迹深处的那头终极战争机器——无双铁神·英普莱扎,那个足以将星球化为焦土的恐怖兵器,将失去最后的枷锁。
‘郑凯因……’百特老人的意识在剧痛和绝望中,死死抓住这个名字,如同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我相信你……你一定能……你一定能打败英普莱扎!你一定能掌控安培拉帝国的遗产,不让它们为祸世间!你一定能……’
这信念近乎盲目,充满了自我欺骗的意味。英普莱扎的力量远超杰顿,安培拉帝国的科技深不可测,郑凯因再强,面对这些也是未知数。
但百特老人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说服自己为了眼前这个曾用最后食物救了他、给予他短暂温暖的人类小女孩,而放弃自己坚守的责任、赌上星球安危的……自私的理由。
“呃……啊……”百特老人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幅度远超之前的痛苦挣扎。那不是因为拷打,而是源于生命本源被强行点燃、抽离所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变得灰败干瘪,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向内坍缩。
“嗯?”亚波利特被百特老人异常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暂时从对阿娜亚的狂喜中抽离,皱眉看向他。
“老东西,又在耍什么花样?临死前的抽搐吗?”
然而,下一秒亚波利特西装内袋里,那个装着杰顿胶囊,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欲盲的炽烈黄光,那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吞噬了整个逼供室,仿佛一颗微型太阳在此处爆发。
“啊!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
“保护董事长!”
惨叫声和惊呼声同时响起。所有在场人员,包括亚波利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眼剧痛,瞬间失明,本能地捂住眼睛或扭过头去。
就在这绝对的混乱和感官剥夺中,一声低沉、短促却充满力量感的电子音效响起:“Zetton!”
黄光骤然收敛、凝聚,一个身高约两米,通体覆盖着黄黑相间的坚硬甲壳,头部有着巨大发光器官,双臂是巨大钳状结构的生物——微缩版的宇宙恐龙杰顿,赫然出现在亚波利特面前。
虽然体型缩小,但那狰狞的外形和散发出的凶戾气息,依旧令人胆寒。
“什……?!”亚波利特仅存的听觉捕捉到了那标志性的音效,心中警铃大作,但视觉的暂时丧失让他无法做出有效反应。
砰!
杰顿那缩小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巨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亚波利特的胸口
“噗——!”亚波利特感觉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撞上,胸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离地倒飞出去,“轰”的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后方加固的混凝土墙壁上。
墙壁瞬间凹陷龟裂,蛛网般的裂纹蔓延开来,亚波利特整个人如同被拍扁的虫子般嵌在墙里,鲜血从口鼻中狂喷而出,当场昏死过去。
“董事长!”
“敌袭!”
其他工作人员和守卫刚从强光致盲中勉强恢复一点视力,就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惊恐地想要拔枪或按响警报。
但杰顿的动作更快,它虽然体型缩小,但战斗本能和速度并未减弱多少。它如同鬼魅般在狭小的空间内闪动,坚硬的甲壳无视了零星射来的子弹(打在甲壳上只溅起几点火星),巨大的钳拳和有力的踢击精准地落在每一个试图反抗或逃跑的人身上。
骨骼碎裂声、肉体撞击声、设备被砸烂的爆鸣声不绝于耳。不过短短十几秒,逼供室内除了被嵌在墙里生死不知的亚波利特,所有北非之星的人员都已躺倒在地,非死即残,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杰顿转身,大步走到悬吊百特老人的铁链下方。它抬起一只巨钳,钳刃处凝聚起一丝微弱的黄色能量光芒,猛地挥下
两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应声而断,百特老人沉重的身体失去支撑,向下坠落。杰顿伸出另一只钳子,稳稳地托住了他。
“咳……咳咳……”百特老人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暗红的血块。他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他挣扎着从杰顿的钳子上滑下来,踉跄着扑到手术床边。他用颤抖的、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摸索着束缚阿娜亚的皮带扣。他的动作笨拙而急切,好几次都因为脱力而滑开。
“爷……爷爷……”阿娜亚看着眼前如同血人般的百特老人,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嘶哑。
“别怕……阿娜亚……别怕……”百特老人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束缚,用尽力气将虚弱的小女孩抱进怀里。
他的身体冰冷,怀抱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温暖。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看到一把守卫掉落的手枪,立刻弯腰捡起,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走……快走……”他嘶哑地命令着杰顿,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微缩的杰顿发出一声低沉的电子音,率先冲出逼供室的大门,为百特老人开路。
百特老人抱着阿娜亚,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生命力飞速流逝带来的眩晕感,紧跟在后面。
基地的警报此刻才凄厉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闻讯赶来的守卫在通道内与杰顿遭遇。
战斗瞬间爆发,虽然体型缩小,力量大减,但杰顿的战斗技巧和甲壳防御依旧远超普通人类士兵。
它如同虎入羊群,巨钳挥舞间,将冲上来的士兵连人带武器砸飞,坚固的合金舱门被它轻易撞变形。
它时而从头部发光器官射出威力减弱但依旧致命的暗红色火球,将远处的掩体或火力点炸飞。
百特老人则抱着阿娜亚,蜷缩在杰顿身后或角落的掩体后,用手枪进行着零星而精准的点射。
他的枪法出乎意料的好,每一颗子弹都射向试图绕开杰顿攻击他们的敌人,或是打向通道的照明和监控设备,制造更多的混乱和黑暗。
阿娜亚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染血的胸膛,身体因为枪声和爆炸而不住颤抖。
他们一路冲杀,硬生生在基地内部开辟出一条血路。杰顿的甲壳上开始出现裂痕和凹痕,动作也明显比最初迟缓了一些。
百特老人的脸色更是灰败到了极点,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杰顿之间的生命链接正在飞速减弱,每一次杰顿受伤或发力,都像是在直接抽取他最后的生命力。
终于,他们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撞开了一扇厚重的隔离门,刺眼的天光(尽管被迷雾削弱)和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
他们冲出了基地,然而,希望的光芒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吞噬。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沙漠或道路,而是无边无际、翻滚涌动的浓稠白雾。
能见度不足十米,天地间一片混沌,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连脚下的地面都模糊不清。基地那狰狞的轮廓在他们身后迅速被雾气吞没,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没有选择!绝不能停下!
百特老人最后看了一眼怀中因寒冷和高烧而瑟瑟发抖的阿娜亚,又回头望了一眼雾气深处隐约传来的追兵呼喊和引擎轰鸣声。
但迷雾散不去……希望或许再也无法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