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国的那堂“战术课”，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在整个师部，乃至更高层级的指挥部里，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三天后，师长的命令，直接送到了幽灵部队那间简陋的宿舍里。
“王卫国。”师长亲自前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何参谋长，以及几个抬着沉重木箱的卫兵。
“师长！”王卫国和宿舍里仅存的七名队员，立刻起身立正。
“坐下，都坐下。”师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松。他环视了一圈这间除了床板和武器，再无他物的简陋宿舍，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
“卫国，你的那番话，上面听到了。武汉行营的长官们，为此专门开了一整天的会。”师长缓缓地说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统帅部，对你们‘幽灵’部队的战绩和战术思想，给予了最高级别的肯定！”
“现在，我代表师部，正式向你传达命令。”师长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鉴于‘幽灵’部队在南京保卫战及突围转进过程中，战绩突出，贡献巨大。经武汉卫戍司令部特批，决定，对你部进行扩编！”
“扩编？”王卫国的眉头，微微一挑。
旁边的何参谋长，打开了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念道：“命令如下：师直属特别行动队‘幽灵’，扩编为大队级单位。下设三个战斗小队，及一个直属支援分队。总编制，一百二十人！所有人员，由队长王卫国，在全师范围内，自行挑选！所有装备，优先供给！所有行动，直接向师长本人负责！”
“一百二十人？”
这个数字，让王卫国身后的七个老兵，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五十三人，到八人，再到一百二十人！这个跨度，太大了！
“师长！”王卫国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他的声音，反而充满了凝重，“我感谢上级的信任。但是，一百二十人，太多了。‘幽灵’不是常规部队，我们不是靠人数取胜的。每一个队员，都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这么大的编制，我……带不了。”
“不，你能带！”师长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不是让你去带一支一百二十人的加强连！我是让你，去打造三把，甚至四把，像你们之前一样锋利的尖刀！”
他指着身后的木箱。
“打开！”
卫兵立刻上前，撬开了箱盖。满满一箱崭新的德制mp28冲锋枪，和一排排油纸包裹的毛瑟手枪，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只是第一批！”师长说道，“后续的炸药、电台、狙击步枪，只要我们能搞到的，都会优先给你们！我给你人，给你枪，给你最大的权力！我只要你，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我拉起一支能让山本武夫都感到胆寒的部队！你，能不能做到？”
王卫国看着那满箱的武器，又看了看师长那充满期盼和信任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猛地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师长！保证完成任务！”
……
当天下午，师部所属的各个兵营里，再次贴出了那张曾经在南京城引起轰动的“幽灵”招募令。但这一次，要求变得更加苛刻，待遇也变得更加诱人。
消息一出，应者云集！
台儿庄的胜利，和“幽灵”部队那充满传奇色彩的战绩，早已在部队里传开。对于这些在正面战场上憋屈了太久的官兵来说，加入这样一支能痛快杀鬼子的部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第二天，武汉郊外，一处被彻底清空的大型训练场。
超过一千名来自全师各个部队的官兵，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是各个部队推荐上来的精锐，老兵油子，刺头，神枪手，应有尽有。
王卫国带着他那七个如同标枪般的队员，站在点将台上，冷冷地看着下方这片黑压压的人群。
“队长，这次……玩多大？”归队后一直沉默寡言的“影子”，低声问道。
“玩到……让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为止。”王卫国的回答，不带一丝感情。
他拿起一个铁皮扩音器，走到了台前。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是团长的警卫员，还是营里的神枪手！在我这里，你们只有一个名字——菜鸟！”
熟悉的开场白，但这一次，下方的人群却没有像上次那样骚动。他们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里充满了挑战和不服。
“我知道你们不服气。”王卫国冷笑一声，“很好。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证明你们不是废物。”
他指着训练场一侧，那里，早已挖好了一个巨大的泥潭，泥潭里灌满了冰冷的河水和污泥。
“第一项，所有人，脱掉上衣，跳进去！在里面，给我待上一个小时！谁要是敢爬出来，或者敢发出一点声音，就自己滚蛋！”
时值深秋，江城的风，已经带着刺骨的寒意。脱掉上衣跳进冰冷的泥潭里泡一个小时，这简直就是酷刑！
“报告！”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刺头的上士站了出来，“我们是来打鬼子的！不是来玩泥巴的！这种训练，有什么意义！”
王卫国没有理他，而是对着身边的七个队员。
“示范给他们看。”
“是！”
七名幽灵老兵，二话不说，动作整齐划一地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他们那伤痕累累，却如同钢铁般精壮的上身。然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七条下山的猛虎，怒吼一声，直接冲进了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泥潭！
“噗通！噗通！”
冰冷的泥浆，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胸口！但七个人，就像七根钉子，死死地钉在泥潭里，纹丝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那股悍不畏死的狠劲，瞬间镇住了所有喧哗的士兵。
“现在，还有谁有意见？”王卫ed国冷冷地问道。
那个刺头上士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咬了咬牙，猛地撕开自己的上衣，怒吼一声，也跟着跳了进去！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一千多人，如下饺子般，纷纷跳进了泥潭。
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许多人当场就冻得牙关打颤，脸色发青。
“都给我记住了！”王卫国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诅咒，在他们头顶回荡，“在敌后，你们随时可能要在冰冷的河水里潜伏一天一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们还当什么兵！回家绣花去吧！”
一个小时，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当命令解除，还能从泥潭里自己爬出来的，已经不足五百人。许多人，直接冻晕在了里面，被拖了出去。
“很好，至少你们的身体，还算扛冻。”王卫国看着那些浑身沾满污泥，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幸存者，脸上没有任何同情。
“现在，进行第二项！”
他指着训练场的另一头，那里，竖着一百多个用稻草扎成的假人，每个假人的胸口，都绑着一个活靶——一只不断挣扎的活鸡。
“刺刀！每个人，冲锋一百米！一刀，必须给我把那只鸡，捅个对穿！捅不穿的，或者捅偏的，淘汰！”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刺杀固定靶，他们都会。但是，刺杀一个不断在动的活靶，而且还是在刚刚经历过体能极限之后，这难度，太大了！
“没听到吗？执行！”
幸存者们，只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开始了新一轮的地狱考验。
“杀——！”
“啊——！”
他们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声，朝着那些稻草人冲去！
“噗嗤！”
“噗！”
有人成功了，一刀毙命。但更多的人，却因为手臂颤抖，或者紧张，刺偏了，或者力道不够，只在鸡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口。
“废物！连一只鸡都杀不死，你还想去杀鬼子？滚！” “手软了？那是你的敌人！不是你的宠物！淘汰！”
王卫国的那七个队员，如同七个无情的判官，不断地将失败者，驱逐出场。
这一轮下来，人数，再次锐减到不足两百人。
“现在，进行最后一项。”王卫国看着眼前这群已经濒临极限的精英，说出了一个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测试内容。
“实弹，信任射击。”
他让那七个老兵，从剩下的两百人里，随机挑选出了一百人，让他们站成一排，背靠着远处的土墙。
然后，他对着剩下的一百人。
“你们，一人一把手枪。你们的目标，是你们战友头顶上，十公分处的那块红砖。”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打中了，你们两个，都留下。打偏了，或者不敢开枪的，”王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们两个，就一起滚蛋。”
整个训练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测试，吓得魂飞魄散！这已经不是在训练了，这是在玩命！
“报告长官！我……我不敢……”一个负责射击的士兵，脸色惨白，握枪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不敢？”王卫国走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的枪，对准了天上，“砰”的一声！
然后，他将滚烫的枪口，直接顶在了那个士兵的脑门上。
“在战场上，你敢把你的后背，交给一个连枪都握不稳的废物吗？你敢相信一个在关键时刻，会因为害怕而抛弃你的懦夫吗？”
“我告诉你们！我们‘幽灵’，执行的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身边的兄弟！如果你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如果你连把命交给他人的信任都没有，那你，就不配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现在，你，和你选的那个搭档，一起，滚出我的视线！”
那两个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王卫国的话，深深地刺激了剩下的每一个人。
“妈的！不就是开枪吗？老子要是手抖一下，就算我孬种！” “兄弟！信得过我！别动！”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咬着牙，举起了枪。
“砰！” “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训练场上响起。
有人成功了，子弹精准地击碎了红砖。射击者和被射击者，都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也有人失败了，子弹打偏，吓得对面的人当场就尿了裤子。然后，两个人一起，被无情地淘汰。
当最后一组射击完毕，夕阳的余晖，已经将整个训练场，染成了一片血色。
训练场中央，还站着一百一十二个人。加上王卫国和他的七个老兵，总计一百二十人。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泥污，精疲力竭，但他们的眼神，却像一群被逼到绝境，即将发起反噬的野狼！
王卫国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这支由他亲手从上千名精英中，用最残酷的方式，筛选出来的全新部队。
他没有一句废话。
“从今天起，你们，属于‘幽灵’。”
“我，将把你们，打造成三把尖刀！”
“第一战斗小队，负责侦察渗透，如影随形！” “第二战斗小队，负责火力突击，如雷贯耳！” “第三战斗小队，负责爆破狙击，一击致命！”
“而你们的训练……”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笑容。
“从明天开始，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