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那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如同在激烈的交响乐中被猛然敲响的丧钟,瞬间刺破了战场的喧嚣!
王卫国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左肩的匕首创口,如同一个开放的阀门,每一次心跳,都带出一股滚烫的鲜血。他的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但他依旧死死地咬着牙,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撑着地面,强迫自己不倒下去。
对面,山本武夫跪在泥地里,像一只被砸断了脊椎的恶狼。他那张总是挂着傲慢和自信的脸,此刻已经因为剧痛和屈辱而彻底扭曲。他捂着塌陷下去的左肋,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和无法抑制的咳血。
“噗……咳咳……”他咳出的,不再是单纯的鲜血,而是带着粉红色泡沫的血沫。
肺,被打穿了。
两个宿敌,两头伤痕累累的孤狼,就在这片血流成河的绞肉机里,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再次达成了恐怖的平衡。他们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但他们,谁都已经没有了再战的力气。
“少佐阁下!”
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日语咆哮,打破了这短暂的对峙!
是副官伊藤!他亲眼看到了山本被王卫国那记同归于尽般的重拳击倒,亲眼看到了山本口吐鲜血跪倒在地的惨状!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医护兵!医护兵!保护少佐阁下!”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那张总是冷静的脸,此刻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再顾及什么战术,不再顾及什么包围圈!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人!
“第一小队!烟雾弹!给我扔烟雾弹!掩护!” “第二小队!火力压制!把山顶上所有的支那机枪,都给我死死地按下去!” “其他人!跟我来!就算是死,也要把少佐阁下给我抢出来!”
伊藤第一个从掩体后面冲了出来,他手中的冲锋枪,如同疯了一样,朝着王卫国所在的方向疯狂扫射!
“嗖!嗖!嗖!”
十几颗烟雾弹,被残存的日军特别行动队员,用尽全力扔向了战场中央!浓烈的、刺鼻的白色烟雾,瞬间如同魔鬼的爪牙,迅速弥漫开来,将王卫同和山本之间的区域,彻底笼罩!
“妈的!鬼子要跑!”
山脊上,李大山那只独眼里,爆发出滔天的杀意!他亲眼看到了王卫国受了重伤,也亲眼看到了山本被打得吐血!这是千载难逢的、彻底干掉这个心腹大患的机会!
“机枪!所有的机枪!都给老子对准那块石头!给我打!把他们连人带石头,都给老子打成粉末!”他端起那挺滚烫的捷克式,对着下方那片开始弥漫起烟雾的区域,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山顶上幸存的十几挺轻重机枪,在这一刻,也爆发出最后的怒火!无数的子弹,如同复仇的冰雹,狠狠地砸向了那片正在被烟雾吞噬的死亡之地!
“噗噗噗!”
一个刚刚冲出来的日本兵,当场就被三发子弹同时击中,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打得向后飞起!
另一个试图去搀扶山本的医护兵,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串子弹拦腰扫断!
但是,山本的部下,不愧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他们的忠诚和悍勇,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为了少佐阁下!” “天皇陛下板载!”
他们发出决死的怒吼,一个个如同疯了一样,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移动的人墙,前赴后继地,冲向了山本所在的位置!
“噗噗噗!”
人墙,在密集的弹雨中,被不断地撕裂,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又补了上来!他们硬生生用十几条人命,在枪林弹雨中,铺出了一条通往山本的血路!
“少佐阁下!我们来救您了!”伊藤连滚带爬地扑到山本身边,他看到山本胸前那不断涌出的血沫,吓得魂飞魄散!
“别……管我……”山本抓住他的衣领,艰难地说道,“杀……杀了……他……”
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烟雾的另一头,王卫国所在的方向!
“走!我们必须走!”伊藤哭喊着,架起山本的一条胳膊,对着身后仅存的几个队员嘶吼,“撤退!掩护我们撤退!”
烟雾中,王卫国靠在岩石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一点点地变得模糊。他能听到李山在山顶上疯狂的咆哮,能听到子弹打在身边岩石上迸发出的火星,能看到山本的身影,在烟雾中,被几个日本兵架了起来,正在狼狈地向谷口的方向拖去。
“不……不能……让他跑了……”
王卫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去够身边那支掉落的冲锋枪。但是,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右臂也因为失血而变得无比沉重,那短短不到两米的距离,此刻却像天堑一般遥远。
“砰!”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冷静,却又充满了刻骨仇恨的枪响,突然从山脊的另一侧响起!
这一枪,不是机枪的扫射,而是步枪的精准点名!
子弹,如同长了眼睛的复仇之火,穿过了弥漫的硝烟,穿过了混乱的人群!
“噗嗤!”一声!
正在被拖着后退的山本,身体猛地一震!他的右腿膝盖处,爆出了一团血花!他那条腿,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向地上跪倒下去!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是‘猫头鹰’!”王卫国猛地回头,他知道,那是队里最好的狙击手,在为他,在为所有死去的弟兄,进行着最后的复仇!
“干得漂亮!”王卫国用尽力气,吼出声来!
“八嘎!狙击手!又是狙击手!”伊藤惊恐地大叫,他和其他几个队员,连忙将山本的身体死死地护在中间!
“砰!”
又是一枪!
这一枪,更加致命!子弹,精准地,从一个卫兵身体的缝隙中穿过,狠狠地,射入了山本的右胸!
“噗!”
山本的身体,如同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猛地向前一弓,一口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的口中狂喷而出!他那双总是充满了傲慢和自信的眼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暗淡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不敢置信!
“少佐阁下——!”
伊藤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看到山本的胸口,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弹孔,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撤退!撤退!不惜一切代价!把少佐阁下带出去!”他红着眼睛,对着仅存的二十几个队员,发出了最后的、疯狂的命令!
残存的日军,彻底疯了!他们不再寻找掩体,不再进行有效的还击!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的指挥官,挡住那来自山顶的、致命的子弹!
他们组成了一道绝望的、移动的盾牌,簇拥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的山本,一边还击,一边狼狈地,向着那个被炸塌的、但依旧可以攀爬的谷口,退去!
“别让他们跑了!给老子打!把子弹都给老子打光!”李山在山顶上咆哮着,但他的机枪,已经因为过热而变得卡顿。
幽灵部队的弹药,也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他们的火力,渐渐变得稀疏。
最终,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伊藤等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山本武夫,在留下了超过七十具尸体之后,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谷口的另一端。
枪声,渐渐停了。
整个黑风口,除了风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硝烟,缓缓散去,露出了下方那片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我们……赢了……”一个新兵,看着下方满地的日军尸体,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却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队长!队长!”
李山和钟摆,带着幸存的队员们,连滚带爬地从山脊上冲了下来,扑到了王卫国的身边。
当他们看到王卫国左肩上那柄还插在血肉里、只剩下刀柄的匕首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医生!医生死了没有!快来救人!”李山声嘶力竭地吼道。
王卫国看着他们,咧开嘴,想笑一下,却牵动了伤口,咳出了一口血。
“别……别管我……”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了山本逃走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遗憾。
“跑了……”
“让他……跑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