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万籁俱寂、空气凝固、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致命时刻。
一个无比清晰、嘹亮、带着某种虚假热情和电子合成质感的女声,毫无预兆地、惊天动地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广场,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在铁皮上,回荡在每个人耳膜深处:
“叮咚!检测到核心目标龟田大佐高度活跃脑电波!正在进行深度潜意识解析——”
“解析成功!龟田大佐此刻正在脑内构建与情报科香川优美小姐的完整婚礼场景!细节丰富度高达85%!包括:樱花飘落场景,交换戒指品牌为tasaki,香川小姐头纱长度约三米,以及……大佐阁下预定婚后生育三个男孩的详细计划!”
“——祝阁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哦!^_^”
这声音……是从张四郎脑子里发出来的?!不!不对!这音量……这他妈是外放?!全广场公放?!
张四郎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张四郎眼睁睁看着前方高台上——龟田大佐那张原本因暴怒而涨紫的肥脸,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成惨白,又由白转为一种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死灰,最后定格为一种即将爆炸的酱紫色。龟田大佐的嘴巴还保持着张开欲吼的姿势,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哐当!”一声刺耳的金属砸地声。
队列最前方的山本雄一少佐,仿佛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中,整个人猛地一晃,一直紧按着的武士刀脱手掉落,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僵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神发直,像是看到了什么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
几乎在同一瞬间,远处阴影里,一直冷着脸的香川优美,右手闪电般按上了腰侧的南部式手枪枪套,“咔嚓”一声脆响,保险已然打开!她那张万年冰封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近乎惊骇的裂纹,眼神锐利如刀,猛地射向高台上僵立的龟田,又惊疑不定地扫视全场,试图找出这诡异声音的来源。
整个广场,陷入了绝对的、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空间都凝固了。所有日本兵,从军官到士兵,全都石化了,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极致的震惊、荒谬、恐惧,以及一种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快要爆炸的扭曲。有人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抖动。
麻田太郎张着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大岛健太按着枪套,眼神茫然,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张四郎感觉自己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完了!暴露了!下一秒就会被乱枪打成筛子!这该天杀的系统!它这次不是不靠谱,它是直接要送老子下十八层地狱!
然而,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系统的作死显然还未到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长达数秒的、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死寂之后——
那个欢快又冰冷的电子女声,再次热情洋溢地、清晰地响了起来,这一次,带着点俏皮的提醒意味:
“叮!温馨提示:龟田大佐阁下,您的假发……呃,您本次未佩戴假发。但您的真实发际线投影似乎有些歪了,需要为您调整吗?本系统提供虚拟发型试戴服务,首次体验免费哦!”
“噗——”
不知是哪个憋功不到家的士兵,终于没能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无异于惊雷的漏气声。
高台上,龟田大佐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龟田大佐猛地抬手,似乎想捂住自己的秃头,又似乎想指向虚无中的声音来源,动作滑稽而绝望。
“呃……呵……”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香川优美的手指在扳机上收紧,眼神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山本少佐猛地回过神,脸上青红交错,猛地弯腰想去捡地上的刀,却差点因为手脚发软而栽倒。
大岛健太终于反应过来,虽然完全搞不清状况,但保护长官的本能让他猛地拔出配枪,惊惶地指向天空,却不知该向何处瞄准:“谁?!出来!”
就在这极度混乱、一触即发的荒谬时刻——
张四郎脑子里那该死的系统界面,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或者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屏幕疯狂闪烁了几下,蹦出一行乱码,然后——
彻底黑了屏。
【系统进入紧急休眠……能量耗尽……zzZZZ……】
世界,在那一声枪响和极致的荒谬之后,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暴风雨前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高台上那座剧烈颤抖的“肉山”。
张四郎站在原地,冷汗早已浸透了张四郎的后背,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张四郎知道,他或许暂时没暴露,但麻烦,才刚刚开始。
而张四郎脑子里那个杀千刀的系统,正在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今夜,日本上海宪兵司令部,无人入眠,经过几个小时的搜索和调查一无所获,龟田大佐很是生气,让宪兵以后多多巡逻,这才作罢。
日本宪兵司令部翻译室的电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张四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面前堆着待翻译的文件,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张君,这份审讯记录麻烦今天翻译出来。”情报科长香川优美走进来,将一叠文件放在他桌上,空气中随即飘散开淡淡的栀子花香。
“哈依,香川科长,我会优先处理。”张四郎起身鞠躬,表现得毕恭毕敬。
香川优美点点头,转身离开时马尾辫轻轻一甩,显得干练又凌厉。张四郎暗自松了口气,刚坐下,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机械又带点戏谑的声音:
【叮!检测到香川优美隐秘:今早匆忙出门,穿了两只不同颜色的袜子,左脚浅蓝,右脚深蓝,目前正担心有人发现此事】
张四郎差点笑出声,急忙假装咳嗽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