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洞悉对方图谋,朱由校便不再虚与委蛇。
索性装作一无所知,以免惊动对手。待布局完成,自会让其尝到覆灭的滋味。
杨洪竟敢呈递一封凭空捏造的军情奏报,足见大同早已脱离朝廷掌控。
那些文官武将,要么沆瀣一气,要么早已投靠敌营。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走私巨案,岂是一人之力可成?必然是多方勾结,层层掩护。
大同镇登记在册的军士有六万三千余人,虽存有不少老弱虚额。
但依朱由校判断,真正可战之兵,绝不会少于四万。
天启年间的边军,尽管已有腐败迹象,但远胜崇祯末年。
至少此时的将领尚存对朝廷的忌惮,吃空饷也还不至于太过猖狂。
四万兵力,已是极为可观。满桂所辖的宣府军,如今也不过三万余人。
况且宣府经过一次彻底清查,在满桂铁腕整顿之下,兵员真实,战力可靠,绝非纸上虚数。
大同若因杨洪煽动而生变,山西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整个大明也会因此元气大伤,至少三五年内,这座边防重镇将失去战备能力。
朱由校不愿见到这般局面,更不容许自己的军事根基被轻易动摇。
他清楚,重建军队耗资巨大,战后恢复更是棘手,反复权衡后,决定先行下手。
以兵败失职为由,罢免杨洪总兵之位,其余大同将领一律降级处置。
随后派遣可靠人手前去接管整顿。
失去主心骨的杨洪,纵有千般手段,也难再掀起波澜。
翰林院迅速草拟圣旨,经内阁与兵部用印,当日便遣使出发。
可锦衣卫尚未回京复命,兵部又接到大同急报——蒙古骑兵三四万逼近边境。
真正令人忧心的是,杨洪在奏疏中声称:上次战败后军心未稳,士气低迷,只能闭城固守。
朝中群臣议论纷纷,多数主张调宣府兵力驰援,解大同燃眉之急。
朱由校默然不语,心中却明白,这不过是杨洪故技重施的借口。
孙云鹤早已归来,与潜伏在大同的密探接洽后,仅用两日便查明真相。
牵涉人数众多,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确认杨洪与蒙古暗通往来日益频繁,朱由校知道,此事已无法假手于人。
局势清晰之后,他决意亲赴边关巡视,亲自了结这场隐患。
为防文官阻挠,他在不动声色间调整北直隶数处要隘的人事布局。
周兴武被委任为山海关总兵,率领五千羽林军精锐进驻。
尽管辽东有熊廷弼、李松平和洪承畴坐镇,朱由校仍存戒心。
毕竟当地军阀残余未尽,走私势力盘根错节,局势依旧不可全信。
有了周兴武扼守山海关,无论关内外风云如何变幻,门户已然紧闭,不受侵扰。
蓟镇方面,朱由校以克扣军饷、虚报名额等罪名,将原总兵斩首抄家。
继任者为老将陈策,稳重可靠,堪当边防重任。
山西与宣大两地,朱由校并未采取任何明面举措。
他本就不需轻举妄动。宣府总兵满桂持有王命旗牌,遇紧急军情可自行调度兵马。
此权在手,足可震慑一方。
名义上,满桂还能节制大同各营军队。
加上总督陈奇瑜坐镇当地,杨洪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
纵使心怀异志,也只能暗中使些小手段,难成气候。
真要掀起滔天波澜,株连九族的大罪也敢犯,朱由校倒要看看,大同全军是否人人甘愿为一人赴死。
纵观历代兴衰,除民变燎原之外,多数兵变不过是武将之间因利而合,顺势而起。
底层士卒往往茫然无知,只听将军号令,不问君王所在。
“只知有将军而不知有皇帝”这句旧语,正是对此局面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