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搬家
“他为啥走的?”
张浪追问。
“说是家里老母亲突然中风,瘫在床上了,他得回老家照顾,上个月急急忙忙办的离职。”
孙坤叹了口气。
“当时还觉得他孝顺,没多想……怎么,难道他跟这车的事有关?”
张浪没答话,指尖在掌心轻轻敲着——陈志强,中风的老母亲,急着离职……这些信息像散落的珠子,暂时还串不成线。
但他敢肯定,孙坤没说全,那躲闪的眼神里,分明还藏着别的事。
小王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那现在咋办?总不能去找陈师傅问吧?我们连他老家在哪儿都不知道!”
张浪抬眼看向孙坤。
“陈志强离职前,这辆车出过什么岔子没有?比如剐蹭、抛锚,或者……拉过什么特别的货?”
孙坤的喉结动了动,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孙坤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小王在旁边急得直搓手,额头上都冒了汗,忍不住想再催,却被张浪悄悄按住了胳膊。
张浪的目光落在孙坤紧绷的侧脸上,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
“孙经理,有些事捂着掖着没用。您不肯说实话,这车身上的怨气就跟野草似的,一天比一天疯长。”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窗外那辆蒙着灰的货车。
“再过几天就是月圆夜,到时候阴气最盛,这积攒的怨气一炸开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真等厉鬼脱了缰,见人就索命,那时候您再想后悔,坟头草都该三尺高了。”
孙坤的眼神在张浪脸上游移,眉头拧成个疙瘩,显然是将信将疑——既怕张浪说的是真的,又不肯全信这些神神叨叨的话。
他喉结动了动,刚想辩解几句,旁边的小王实在按捺不住,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火气。
“孙经理!您还犹豫啥?再不说清楚,真等出事了谁担得起?昨天那白影子我看得真真的,再拖下去,咱们这车队怕是要出人命!”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孙坤心上,他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终于松了口,声音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是……是一星期前的事。”
他抬手抹了把脸。
“那时候开这车的还是陈师傅。那天他回得特别晚,天都快亮了才把车开回车队。
我瞅着他脸色不对劲,铁青铁青的,跟见了鬼似的,问他咋了,他嘴跟焊死了似的,一个字都不肯说。”
孙坤顿了顿,喉结又滚了滚。
“结果第二天一早就递了离职报告,收拾东西走得那叫一个急,跟后面有啥东西撵他似的。之后……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电话打不通,家也搬了,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孙坤喉结又滚了滚,声音里带着后怕。
“这事儿还没完。过了两天,交通队的警察突然找上门,说是郊区夜里出了桩命案,一辆货车撞死了个女人,现场没留下啥线索,就根据目击者模糊的描述,查到了咱们车队。”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还在发颤。
“那帮警察把车队里的车挨个查了个遍,引擎盖、轮胎、车底盘,连保险杠的缝隙都没放过,就想找碰撞的痕迹。
可奇了怪了,查来查去,愣是没找出半点磕碰的印子。警察没辙,问了几句就走了。”
说到这儿,孙坤的眼神暗了暗,语气里多了几分不确定。
“当时我心里就打鼓——陈师傅走得那么急,说辞是家里老娘病了要回去照顾,现在想来,那借口编得也太糙了。
我就琢磨,会不会是他开着这车撞了人,自己慌了神,不敢声张,才急着辞职跑路的?”
孙坤把脸埋在掌心里揉了揉,又抬起来时,眼神里带着点犹豫。
“我刚才说的这些……全是我自己瞎猜,没半点真凭实据。”
他顿了顿,像是怕担责任似的补充道。
“咱们可不能凭这个就胡乱猜忌人,万一不是呢?”
张浪眉头没松,紧跟着追问。
“你是真不知道陈志强家在哪儿?这事儿耽误不得,找到他可能就有转机。”
孙坤使劲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是真不知道。他来车队快一年,除了干活就是待在宿舍,从没提过家里的事。”
话刚落音,他忽然拍了下大腿。
“对了!车队里有个姓鲍的老师傅,跟陈志强走得近,俩人常凑一块抽烟聊天,说不定鲍师傅知道他的底细。”
张浪心里跟明镜似的,孙坤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无非是怕把事情闹大——真要是警察顺藤摸瓜查下来,公司被查封不说,这巨额损失他可担待不起。
当下也懒得再跟他周旋,张浪冲小王使了个眼色,俩人转身就去找那位姓鲍的老师傅。
找到鲍师傅时,他正蹲在车棚边抽烟,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身量不高,肚子圆滚滚的,脸上堆着肉,瞧着格外富态,只是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倦意。
鲍师傅猛吸了口烟,烟蒂在地上摁灭时带着点犹豫。
“志强家我知道,就在郊区那片老平房里。不过……这都好些天没见他了,搬没搬家可不好说。”
张浪和小王哪敢耽搁,谢过鲍师傅就往郊区赶。
走出通达公司大门时,张浪下意识朝停车场瞥了一眼,心猛地一沉——那辆惹事的货车顶上,原本淡淡的黑雾像是被泼了墨,又浓又稠地裹在车身上,连正午的日头都透不进去半分,远远瞧着,活像个蹲在那儿的黑糊糊的影子。
等找到陈志强家那排灰扑扑的平房时,老远就听见动静——院门口人来人往,七八个汉子正扛着衣柜、搬着箱子往外挪,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声混着吆喝声,闹哄哄一片。
“这是……正搬家?”
小王愣了愣,快步走上前,一眼就瞥见院墙上还贴着半张褪色的福字。
“看这架势,是打算彻底挪窝啊!”
张浪眉头锁得更紧,往院里扫了眼,陈志强那辆旧自行车斜靠在墙角,车座上落了层薄灰,显然是仓促收拾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