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大雨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模仿着鬼片里的腔调,说到“女鬼”两个字时还突然提高了音量。
“你有病啊!”
孙鹏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
“这时候讲这种东西!”
“就是!你安的什么心!”
有人跟着附和,刚才被吓得够呛的几个女嘉宾更是眼圈发红。
不知是谁先推了郝建一把,紧接着其他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拥而上,拳头巴掌噼里啪啦落在他身上,郝建一边躲一边喊。
“哎哎,开玩笑呢,别动手啊……”
闹了一阵,众人也没了力气,又颓然地坐回原位,大厅里比刚才更沉寂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挂钟的指针一步步挪向后半夜,滴答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林婉晴靠在许梦云肩上,眼皮越来越沉,恐惧和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她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意识渐渐沉入混沌,连许梦云轻轻拍着她后背的动作都没了知觉。
林婉晴是被一阵尖锐的呼喊声拽醒的,她猛地睁开眼,脑子还有些发懵,耳边全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叫声。
“老李!老李你醒醒!”
王导的声音带着哭腔,正使劲摇晃着沙发上的人。
林婉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只见老李歪在沙发角落,头靠在扶手上,身体早已没了起伏。
刚才还缩在旁边的孙鹏正跪在地上,手哆嗦着探向老李的鼻息,随即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色惨白地摇头。
“没、没气了……”
众人围上去,有人壮着胆子扳过老李的脸——这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老李的眼睛瞪得滚圆,眼窝里竟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顺着眼角往下淌,在脸颊上画出两道狰狞的血痕。
他的鼻孔张着,里面塞满了凝结的血块,嘴角也挂着暗红的黏液,甚至连耳孔里都有血渍渗出,将耳廓染得一片狼藉。
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憨厚笑意的脸,此刻像被血水泡过一般,五官扭曲,血色从皮肤底下透出来,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搭在肚子上的姿势,手指微微蜷曲,仿佛睡着时没经历过任何挣扎,可这七窍流血的惨状,比沈志新和李雪的死状更让人毛骨悚然。
谁也不知道,这个在睡梦中悄然死去的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究竟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王导瘫坐在地上,指着老李的尸体,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大厅里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周彤捂着脸失声痛哭,孙鹏背过身去干呕起来,连郝建脸上的漫不经心都消失了,眉头紧锁地盯着那片刺目的红。
林婉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她死死攥着许梦云的手,指尖冰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栋楼,根本就是个索命的牢笼。
老李的尸体刚被抬进储藏室,大厅里就炸开了锅。
王导红着眼圈拍着桌子。
“都别吵了!现在走就是送死!山路那么险,谁知道山里还有什么东西?等明天大客车来了,咱们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等?等下去谁知道还会死几个人!”
王浩猛地站起来,背包带勒得肩膀发白。
“李雪、沈志新、老李……这才多久?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耗得起吗?”
赵元深跟着附和。
“就是!现在天已经亮了,外面是大晴天, visibility(能见度)好得很,顺着公路往下走,总能碰到人!总比在这儿坐以待毙强!”
两派吵得面红耳赤,王导急得直跺脚,说什么也不让人走,可王浩和赵元深铁了心要离开,最后狠狠瞪了王导一眼,拽起放在墙角的行李,“哐当”一声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晨光里。
周彤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拉了拉徐曼曼的胳膊,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最终还是跟在王浩他们身后跑了出去,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几个电视台的年轻工作人员见状,也蠢蠢欲动地站起来,却被王导厉声喝住。
“谁也不准再动!要走等我死了再说!”
他喘着粗气,指着门外。
“真出了事,谁负得起责任?”
大厅里又陷入了死寂,留下的人缩在各自的角落,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林婉晴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手机屏幕,信号栏依旧是刺眼的“无服务”。
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点开外卖软件,手指哆嗦着选了家最近的店,随便点了份麻辣烫,备注里认认真真写着。
“请一定让9527号配送员送来,急用,拜托了。”
按下下单键的瞬间,她自己都笑了——这深山老林里,哪会有外卖员来?
可除此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抱着这虚无缥缈的希望,任由眼泪悄悄滑落。
时间像凝固了似的,一分一秒爬得格外慢。剩下的人缩在大厅的沙发和地板上,没人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敲得人心慌。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在每个人心上,明明门窗都锁得严实,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暗了下来。
起初谁也没在意,直到一阵沉闷的雷声从远处滚来,才有人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被滚滚乌云吞没,那些云团黑沉沉的,像被打翻的墨汁,在天上翻涌着,仿佛随时会砸下来。
“轰隆!”一声炸雷劈下来,整个小楼都晃了晃,吓得许梦云尖叫出声。
紧接着,一道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把窗外的树林照得如同鬼影,那光透过窗户映在林婉晴脸上,她甚至能看清自己瞳孔里的惊恐——每一道闪电都像一把巨斧,仿佛要劈开这栋小楼,也劈开她早已绷紧的神经。
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哗啦啦”的声响密集得像要把世界淹没,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模糊了窗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