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飞进化粪池
张浪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想往路边拐,可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觉得后背被一股巨力狠狠撞上,整个人像片被狂风卷起的叶子,连人带车腾空而起。
失重感涌来的瞬间,他脑子里居然还飘着那句没唱完的歌词,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真的“飞”得很高很高——高到能看见远处写字楼亮着的灯,高到能看清货车司机惊得惨白的脸。
张浪在空中像片失控的风筝,风灌得他耳朵嗡嗡响。
他低头一看,正对着下方一个亮着施工灯的工地,水泥地上还积着片黑黢黢的水洼。
“让让!让让!”
他扯着嗓子喊,可声音早被风声吞了。
工地上的工人刚抬起头,就看见个黑影从天而降,吓得手里的铁锹都扔了,嗷嗷叫着往两边蹦,连滚带爬地躲开。
“噗通——”
一声闷响,张浪结结实实扎进那片水洼里。
浑浊的液体“哗”地溅起半人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腐味,糊了他满脸满身。
他扑腾着想爬起来,脚下却滑得像抹了油,整个人在泥水里打了个滚。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插着块塑料牌,昏黄的灯光下。
“化粪池清理作业,请勿靠近”几个字格外刺眼。
“……”
张浪张了张嘴,刚想骂句什么,就被呛得咳出两口带着怪味的水。
远处货车司机跌跌撞撞跑过来,看着在化粪池里挣扎的他,嘴巴张成了o型,半天没说出话来。
张浪抹了把脸,看着满身的污秽,突然想起刚才那首歌——飞得高是真的,就是这“着陆点”,实在太接地气了。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酸腐气,在鼻尖绕来绕去。
张浪躺在病床上,绷带缠了半边身子,一动就牵扯着骨头疼。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滴液“滴答”响,像在给他的倒霉事倒计时。
“不至于吧……”
他喃喃自语,上次揭穿老李的阴谋,房主特意送了面锦旗,当时罗盘都微微发烫,明明是积了功德的样子,怎么转脸就遭这罪?
他悄悄掀起病号服闻了闻,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直冲脑门——比他当年在乱葬岗遇到的腐气还上头。
张浪猛地松手,差点把自己熏晕过去,难怪护士进来换药时总戴着两层口罩,眼神还带着点同情。
“真是销魂蚀骨……”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词用得真没错。
合着他这“飞”得高,最后栽进了化粪池,功德没见着,霉运倒是精准定位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张符纸驱驱邪,病房门被推开,三姐张华拎着果篮进来,刚站定就皱起眉。
“怎么一股……”
张浪赶紧拉过被子蒙住头。
“别问!问就是工伤!”
被子外面传来张华憋笑的声音,他听见她把果篮放在桌上,然后是拉开椅子的动静。
“医生说你命大,除了些皮外伤和惊吓过度,没大事。就是……”
她顿了顿。
“护士说清洗的时候,用了三盆消毒水。”
张浪把脸埋在枕头里,突然觉得,比起撞车和掉化粪池,现在这丢人劲儿,可能才是最该算进霉运里的。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走进来,为首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歉意的笑,身后跟着的正是那天吓得脸色惨白的货车司机,此刻头埋得快抵到胸口。
“这位先生,您好您好。”
为首的男人把礼品往床头柜上放,腾出双手递过来。
“我姓孙,叫孙坤,是这家货运公司的负责人。这次的事故实在抱歉,我们来给您赔礼道歉。”
他指了指身后的司机。
“小王也不是故意的,当时刹车出了点故障,万幸您没受重伤。”
孙坤搓着手,语气格外诚恳。
“所有的医疗费用、误工费我们全承担,另外再给您一笔补偿,只求您能原谅。”
张浪刚想点头——毕竟人没事已是万幸,对方态度又这么好。
可还没等他开口,病房角落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原谅?说得轻巧。”
张华从椅子上站起身,此刻抱着胳膊,挑眉打量着孙坤两人。
“我弟弟好端端骑个车,被你们的破货车撞得飞起来,掉进那什么……”
她瞥了眼张浪,没好意思说“化粪池”,转而提高了音量。
“现在身上还带着味儿呢!一句‘抱歉’就完了?”
孙坤脸上的笑僵了僵。
“您说得是,是我们疏忽了,补偿方面您尽管提……”
“提就提!”
张华掰着手指头数。
“第一,除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营养费,一样不能少,具体数额我们找律师算;
第二,必须公开给我弟弟道歉,登报也行,在你们公司内部通报也行;
第三,你们那破车得彻底检修,别再祸害别人!”
她越说越气,眼睛瞪得溜圆。
“我弟弟是命大,这要是换个人,现在还能躺这儿跟你们说话?少跟我来这套虚的,条件达不到,这事没完!”
孙坤被训得连连点头,额角渗出细汗。
“应该的应该的,您说的这些我们都照办,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张浪在旁边看得直咧嘴——他这三姐出了名的护短,平时看着和气,真遇上事比谁都厉害。他想劝两句,却被张华一个眼刀制止了。
“你闭嘴!这事轮不到你说话!”
张浪只好摸摸鼻子,看着三姐像开炮似的跟孙坤讨价还价,心里倒有点哭笑不得——得,本来想大事化小,这下怕是要……
张华正跟孙坤为精神损失费的数额争得面红耳赤,张浪却盯着司机小王的头顶出了神——那层黑气淡淡的,像团被水打湿的棉花,若有若无地缠着他的天灵盖,正是邪气缠身的征兆。
“等等。”
张浪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争执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张浪没看孙坤,直勾勾盯着小王。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比如晚上总做噩梦,或者老听见奇怪的声音?”
小王愣了愣,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
“你、你怎么知道……”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
“我这礼拜天天梦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床边瞪我,昨晚还听见窗外有人哭,可拉开窗帘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