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他看着郝建和老周,一脸惊奇地问道。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郝健清了清嗓子,口齿伶俐地开始讲述。
“浪哥,昨天晚上我们三个带着女鬼杨雪玲去了殡仪馆,找廖勇复仇。结果那个廖勇胆子也太小了,加上他本身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被杨雪玲一吓,当场就吓死了。
之后你就做法,让杨雪玲投胎去了。可能是做法的时候太操劳了,你做完法事就晕了过去。我和老周没办法,就把你送进了医院。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就安心休养吧。”
张浪听完,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急忙问道。
“那乌蒙道人呢?还有那个神秘男人呢?对了,郝建,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郝建和老周对视一眼,都觉得张浪的问题越来越奇怪了。
老周率先开口。
“什么乌蒙道人?哪里来的乌蒙道人?我们昨天晚上根本就没看见什么道人啊。”
郝建也听话地把脖子伸长,让张浪看个清楚。他的脖子光滑细腻,完好如初,别说伤口了,就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张浪看着郝建完好无损的脖子,又回想起老周的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
“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病房里的沉寂。张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才想起手机可能放在了床头柜上。
张浪挣扎着探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的 “青阳观 - 深虚道人” 几个字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他划开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深虚道人嘶哑而沉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
“张浪…… 你师傅他…… 天机道人昨天晚上突然去世了…… 是给观里送饭的小道童今早发现的……”
“嗡 ——”
张浪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一片空白。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啪” 地一声掉在地板上,屏幕碎裂开来,如同他此刻的心。
他瞪大了双眼,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郝建和老周脸上的疑惑也被张浪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张浪才像是从窒息中挣脱出来,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不……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是在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
“昨天…… 昨天我还在梦里见到师傅了…… 他还笑着鼓励我…… 他怎么会……”
深虚道人的声音还在从掉落在地的手机里断断续续地传来,说着发现天机道人时的情景,说着天机道人走得很安详,可这些话听在张浪耳中,都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墙壁,仿佛要透过墙壁看到青阳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小时候刚到青阳观,自己调皮捣蛋,把观里的药圃踩得一塌糊涂,师傅没有责骂,只是蹲下来,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眼神温和。
“浪儿,万物有灵,草木亦有情,以后不可如此了。”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学画符,总是不得要领,画出来的符纸毫无灵力,急得直掉眼泪,师傅耐心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教他,声音沉稳有力。
“心不静,则符不灵,稳住,慢慢来。”
他想起下山前,师傅把那本泛黄的《天机秘术》交到他手上,语重心长地说。“浪儿,此去红尘历练,当坚守本心,莫忘初衷,师傅在观里等你回来。”
还有梦里师傅那双恢复光明的眼睛,那充满赞赏与鼓励的目光,那一句句 “坚持住,不要放弃”……
这些画面如同电影片段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每一个场景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如今,那个总是温和笑着、默默守护着他的师傅,却永远地离开了他。
张浪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趴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悲痛欲绝,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思念。
他恨自己没能在师傅身边,恨自己昨天还在梦里与师傅相见却没能察觉异样,更恨这突如其来的离别,让他连一句告别都没能说出口。
郝建和老周看着悲痛欲绝的张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们默默地站在一旁,病房里只剩下张浪压抑而绝望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空气中,让人听了心碎不已。
葬礼的余烟刚散,青阳观的香炉里还飘着最后一缕沉香。张浪亲手将天机道人的灵位请进观中主殿,牌位上的 “天机真人之位” 六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郝建在一旁喏喏地烧着纸钱,脸上虽有戚容,眼底却藏着几分对这位只相处过短短数日的师傅的陌生,远不及张浪胸腔里那团沉甸甸的酸涩。
夜幕降临时,张浪支开了所有人。他提着一盏油灯,独自走进后山那座嵌在岩壁里的石洞 —— 师傅住了半辈子的地方。洞壁上的青苔还带着潮气,石床上的破被褥叠得歪歪扭扭,仿佛主人只是暂去采药,随时会推门回来。
他就在这洞里坐了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又渐渐被升起的圆月取代,才抱着一个旧木箱走出洞口。
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铺满洞外的青石坪。那张被天机道人摩挲了半辈子的石桌,此刻在月色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桌腿边还卡着半片风干的野菊花瓣。张浪将木箱放在桌上,缓缓掀开 —— 里面的东西少得让人心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