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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大堂内,烛火静静地燃烧,偶尔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发出“噼啪”的微响。
柳如是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林渊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圈久久不息的涟漪。他低头看着桌面上那摊已经开始蒸发、轮廓渐渐模糊的茶水炮影,思绪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红夷大炮。
这四个字,他并不陌生。穿越而来,他脑中装着太多关于这种“国之重器”的知识与遗憾。他知道大明并非没有火炮,恰恰相反,大明对火器的热情,在历代王朝中都堪称翘楚。从太祖时的“神机铳”,到永乐大帝的“神机营”,再到嘉靖年间仿制佛郎机,晚明引进红夷大炮……
可问题是,大明似乎永远在“引进”和“仿制”,却从未真正地“掌握”与“超越”。
技术是死的,是冰冷的参数与图纸。但掌握技术的人,却活生生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最好的工匠在江南为达官显贵雕琢玉器庭院,次一等的在京城为皇亲国戚打造金银器物,而那些真正被派去铸炮的,往往是些得不到重视、食不果腹的匠户。
他们用着最粗劣的铁料,遵循着从西洋人那里一知半解学来的、早已过时的铸造法,凭着经验和运气,敲敲打打。造出来的炮,自然也像抽签一样,十门里有三门是哑炮,五门打不了几发就得大修,剩下那两门能用的,还得祈祷它别在关键时刻炸膛,把自己人先送上天。
林渊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惨烈的画面:
山海关巍峨的城头,明军炮手们声嘶力竭地吼着号子,用尽全身力气,调整着一门笨重不堪的红夷大炮。炮口好不容易对准了关下如蚁群般密集的满清兵阵,引线点燃,一声巨响。可飞出去的不是炮弹,而是碎裂的炮管和铁片。炮手们瞬间被撕成碎片,鲜血染红了城砖。而关下的满清铁骑,只是稍作停顿,便发出一阵震天的哄笑,继续催动战马,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
这仗,不能这么打。
林渊缓缓闭上眼睛,将那幅血腥的幻象从脑中驱散。他需要的是另一种场景。
城墙上,一排排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大炮,整齐列装。它们炮身精良,炮车灵活,炮手们只需几人便可轻松操作,快速装填,精准校对。
当满清的铁骑自以为是地踏入射程,迎接他们的,将是连绵不绝、宛如天神怒吼的雷鸣。每一声巨响,都意味着一发炮弹拖着死亡的啸音,精准地砸入他们最密集的阵列。泥土、残肢、破碎的甲胄与惊恐的战马,被一同掀上天空,化作一团团血肉模糊的烟花。
所谓的悍不畏死,所谓的骑射无双,在这样绝对的、跨越时代的火力覆盖面前,将显得苍白而可笑。他们的勇气会被轰碎,他们的阵型会被撕烂,他们的意志,会被彻底摧毁。
这才是他想要的战争,一场属于他的、碾压式的战争。
强烈的渴望,像一团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心神沉入了脑海深处。
那幅与他灵魂绑定的【大明国运图】,立刻有了感应。
原本沉静的金色图卷,光芒微微一盛。在图卷的上方,一排排代表着国运奖励的条目中,有一行原本是灰色、字迹模糊的文字,此刻正随着他心念的波动,开始闪烁,并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王朝科技:红夷大炮技术图(改良版)】
一行金色的篆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深深烙印在林渊的意识里。
他立刻集中精神,查看其详细描述。
【描述:收录泰西最顶尖之铁模铸炮法、炮车转向制退机括、开花弹引信工艺、以及标准化纸壳弹药制作流程之全套图纸与技术详解。解锁后,宿主将融会贯通,瞬间成为此领域之大宗师,可随时随地指导工匠进行生产。】
林渊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图纸,这是直接将一个划时代的军工体系,打包灌入他的脑中!有了它,他就不再需要去澳门找什么传教士,也不需要去慢慢摸索研究。他自己,就是行走的军工科技树!
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目光下移,落在了那最关键的一行字上。
【解锁条件:大明国运值达到25%】
林渊立刻调出代表国运总览的区域。
【当前大明国运:18%】
十八。
二十五。
之间,还横亘着一道足足7%的鸿沟。
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太清楚这百分之七,意味着什么。
当初,他截下陈圆圆,绑定第一个凤星,大明国运增加了10%,亡国倒计时从3天,变成了30天。
后来,他说服吴三桂,稳住山海关,国运图上的黑色墨迹大面积消退,亡国倒计时再次增加了3天。这并非直接的凤星绑定,而是他扭转关键历史节点带来的间接提升。
再之后,他绑定董小宛,国运+5%;绑定李香君,国运+7%。
每一次国运的提升,都艰难无比,都需要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与历史大势、与人心叵测做殊死搏斗。
而现在,他需要整整7%的国运,才能解锁这足以奠定胜局的红夷大炮。这几乎等同于再绑定一个李香君级别的凤星。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按部就班地去积累军功,去慢慢提升国运了。山海关外的多尔衮,随时可能发动总攻。京城里的王德化之流,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快的捷径,只有一条。
找到下一位凤星,并且,是在最短的时间内!
林渊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火焰比烛火更亮,更灼人。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一直安静陪在他身边的柳如是。
“如是,你说得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我们不能抱着残缺的宝贝沾沾自喜。想要守住山海关,想要守住大明,我们就必须拥有更好的东西。”
柳如是看着他眼中重燃的光芒,心中微定,柔声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得到这‘更好的东西’?那西洋技术,远在万里之外,终究是镜花水月。”
“不,它不在万里之外。”林渊摇了摇头,走到那副巨大的堪舆图前。
他的手指,不再流连于北方的山海关,而是坚定地、毫不迟疑地一路向南滑去,越过了黄河,跨过了长江,最终,重重地落在了那片既是风雅温柔乡,又是糜烂销金窟的土地上。
江南。
柳如是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清丽的眉毛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你的心思,不在山海关了?”
这个问题,问得极有水平。她没有问他为何要去江南,而是直指核心,他是否还心系北方的危局。
“恰恰相反。”林渊转过身,他的神情平静,但平静之下,是火山喷发般的决绝,“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只为了更好地守住山海关。”
他看着柳如是困惑的眼神,难得地放缓了语气,耐心解释道:“如是,你可知,这世上有些事情,看似南辕北辙,实则殊途同归。如今山海关的防务,我已经用雷霆手段布置下去,有范景文他们盯着,短期内不会出大乱子。吴三桂新降,正是需要看到朝廷支持的时候,物资和工匠源源不断地送去,就是最好的定心丸。”
“但这些,都只是‘术’的层面,是修修补补。而真正能决定胜负的,是‘道’,是力量的代差。我要去江南,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去取一件能彻底改变战局的‘钥匙’。只有拿到这把钥匙,我才能回来,打开胜利的大门。”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置疑的说服力。柳如是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那“钥匙”究竟是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林渊话语中那股磅礴的自信和清晰的目标感。
她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那你何时出发?京中之事,千头万绪,你骤然离开,怕是……”
“等不了了。”林渊打断了她,“今夜就得准备,最迟明晨,必须动身。至于京城,我会留下钱彪稳定京营,小六子监控全局。只要我们动作够快,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我就能回来。”
就在林渊说出“必须动身”这四个字,心中的决心彻底凝聚成形的那一刻,他脑海中的【大明国运图】再次起了剧烈的变化。
图卷之上,金光大盛!
那片代表着江南的区域,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原本只是隐约浮现的一些地名和人名,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朱砂笔圈点出来。
其中,四个字,最为醒目,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如同星辰般的微光。
【秦淮八艳】
这四个字,仿佛带着某种指引,清晰地告诉了林渊,他要找的“钥匙”,就在她们身上。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连目标都帮我选好了。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夜色依旧黑暗,但在他眼中,却已经看到了划破黑暗的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