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引导的尝试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高途与外界那层坚硬的隔膜,出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松动。沈文琅决定将这种“浸润式”的陪伴推向更深一层——尝试恢复一些极其简单的、与过去美好记忆无关的日常共处。
他选择了一个下午,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高途正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翻看着那本画册。沈文琅没有像往常一样待在远处,而是端着一盘洗好、切好的水果,小心翼翼地走到沙发另一侧,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坐下。
他将水果盘放在两人之间的沙发空位上,轻声说:“吃点水果吧。”语气平淡自然,仿佛只是最寻常的提醒。
高途翻动画册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空气凝固了几秒,沈文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他以为这次尝试又要失败,准备默默将果盘拿开时,高途却极其缓慢地伸出手,用指尖捻起了一小块苹果,送进了嘴里。
动作很慢,很机械,但他吃了!
沈文琅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暖流伴随着酸楚瞬间涌遍全身。他死死压下激动,不敢有任何表示,甚至不敢多看高途一眼,生怕自己的目光会带来压力。他也拿起一块水果,默默地吃着,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尽可能放松自然。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粘稠。阳光静静地洒落,房间里只有两人极其轻微的咀嚼声和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没有对话,没有眼神交流,但一种奇异的、近乎僵硬的“共处”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不像温馨的陪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共舞,双方都紧绷着神经,遵循着某种未言明的规则,生怕踏错一步就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这次“水果时间”持续了大约十分钟。高途只吃了那一小块苹果,便不再动作,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册上。沈文琅也适时地停止,将果盘轻轻推向高途那边更近的位置,然后起身,若无其事地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整个过程没有流露出任何异常。
然而,当他背对着高途站在饮水机前时,他的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眶发热。这短短的十分钟,对他而言,不亚于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他成功地将一种极其基础的日常互动,重新引入了他们的关系,并且没有被拒绝。这证明高途正在逐渐(哪怕是极其缓慢地)重新适应“共同空间”和“基础共享”的概念。
此后,沈文琅开始有规律地引入类似的简单互动。有时是一起喝茶(他泡好两杯,放在各自面前),有时是傍晚一起听一段极其舒缓的纯音乐(音量调到最低)。他严格遵循着“无声”、“非侵入”、“保持距离”的原则,将每一次共处都控制在很短的时间内,并且在高途表现出任何一丝不耐或退缩迹象时,立刻不着痕迹地结束。
这场无声的共舞,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沈文琅是领舞者,也是唯一的规则制定者和遵守者,他必须拥有超乎常人的耐心和敏锐,才能引导着高途这支饱受创伤的舞伴,在不踩到对方雷区的前提下,完成这支艰难的双人舞。这过程耗尽了他的心力,但也让他看到了一条或许可以通向未来的、极其狭窄的路径。
(感谢洋洋想当小锦鲤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于道各努力
千里自同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