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脚步渐渐远去,虽然春寒依旧料峭,但白昼明显变长,阳光也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窗台上的风信子,在沈文琅小心翼翼的照料下,终于抽出了花穗,绽开出几朵淡紫色的、散发着幽幽香气的小花。这抹突如其来的色彩和生机,在灰暗的公寓里,显得格外醒目。
高途似乎对这盆开花的风信子产生了不同于以往的兴趣。他停留在窗边的时间更长了,目光常常落在那几朵小花上,眼神虽然依旧缺乏神采,但那种全然的空洞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茫然的凝视。有一次,沈文琅甚至看到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靠近一朵小花,在即将触碰到花瓣的前一刻,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去。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文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了高途内心那冰封的世界里,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美”和“生”的本能反应。这比任何行为上的进步都更让沈文琅感到鼓舞。
与此同时,沈文琅强迫自己进行的身心调整,也开始显现出一些微弱的效果。虽然依旧憔悴,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极致疲惫感有所缓解,胃痛的频率也稍微下降了一些。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稳定,这种稳定似乎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周遭的环境氛围。
一天下午,阳光正好。高途坐在窗边的老位置上,面前放着沈文琅准备的下午茶——一杯温热的茉莉花茶,几块小巧的点心。风信子的幽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沈文琅则坐在远处的书桌前,处理一些无法再拖延的文件。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极轻的键盘敲击声。忽然,沈文琅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像是幻觉的声响——像是茶杯被端起,又轻轻放下的声音。
他猛地抬起头,心脏骤停。他看到,高途……端起了那杯茉莉花茶,送到唇边,极其缓慢地喝了一小口。然后,他放下了杯子,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的阳光,整个过程自然得仿佛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正常人每天会做无数次的动作,却让沈文琅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他慌忙低下头,假装继续工作,肩膀却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高途主动喝茶了。不是在他反复劝说下,不是在他焦虑的注视下,而是在一个阳光温暖的、有花香弥漫的平静午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这微不足道的一幕,在沈文琅看来,却如同严冬过后,冻土下钻出的第一株嫩芽,代表着生命本身不可摧毁的力量。
他知道,距离真正的康复,还有十万八千里。高途内心的创伤依然深重,他们之间的关系依然扭曲而复杂。但这一刻,沈文琅仿佛看到,漫长而酷寒的冬天,终于显露出一丝将要离去的迹象。冰面之下,并非死寂,生命的暗流仍在悄然涌动。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守护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怀着最大的耐心和希望,等待春天真正来临的那一天。哪怕那一天,需要他用一生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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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君千万岁
无岁不逢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