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咏收到沈文琅那条带着急切与决绝的回复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沈文琅压抑的震惊和汹涌的怒火。调查沈澜的死因和二十年前的旧事,这无异于在雷区中排雷,稍有不慎,不仅会打草惊蛇,更可能引爆无法预料的后果。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花咏动用了更深层、也更危险的关系网络。调查在极度隐秘的状态下进行,进展缓慢而艰难,如同在浓雾中摸索。每一次信息的传递都经过多重加密和伪装,带着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
几天后,一些碎片化的、却更加触目惊心的信息,开始断断续续地传到沈文琅这里。
一条信息提及,沈澜当年的“意外”事故报告存在多处模糊不清和逻辑矛盾之处,现场勘查记录有被修改的痕迹,但相关证据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中,无法直接证实是他杀。然而,有匿名线索指向,事故发生时,曾有身份不明的车辆在现场附近出现,事后迅速消失。
另一条信息则更加指向核心:当年那个新能源项目搁浅后,沈澜苦心研发的核心技术资料和关键实验数据,在极短时间内,通过某种极其隐蔽的渠道,流向了当时正处于快速扩张期的、沈文琅如今执掌的公司的前身。这种“技术转移”并非正常的商业合作或收购,其过程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操作,甚至有迹象表明涉及了对沈澜及其团队的胁迫和利益蚕食。而这一切操作的背后,似乎都有当时公司内某些元老级人物的影子,这些人如今大多已退居二线或离世,线索几乎中断。
最让沈文琅感到脊背发凉的是第三条信息。花咏通过特殊渠道,查到王董在沈澜去世后的头几年,行为异常低调,几乎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但暗地里,他却以个人名义,通过多个离岸空壳公司,持续向几家背景复杂的私人调查机构和安保公司支付巨额款项,其目的不明,但时间跨度长达十余年。直到近几年,沈文琅在商界崭露头角、逐渐掌控大权后,这些支付行为才逐渐减少,转而变成了更加隐蔽和针对性的资金运作,目标直指沈文琅的核心业务和……个人生活。
这些信息碎片,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一场始于二十年前的、因挚友含冤陨落和心血被夺而埋下的深仇大恨;一场持续了十余年的、隐忍而缜密的暗中调查与准备;最后,在时机成熟时,发动了一场精准而恶毒的复仇!王董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商业竞争,而是要沈文琅身败名裂,尝尽失去一切的痛苦!那场车祸,很可能就是这场漫长复仇的终局,旨在给予最致命的一击!
沈文琅躺在病床上,看着通讯器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愤怒、恶心、还有一种被巨大历史洪流和阴谋裹挟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白手起家,闯出了一片天地,却没想到,自己继承和壮大的基业,其根基下可能埋藏着如此肮脏和血腥的过往!而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仇人眼中必须摧毁的象征和报复的对象!高途和孩子,则成了这场复仇中最无辜、最惨烈的牺牲品!
“呃……”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他猛地抬手,想要砸碎什么东西来发泄这滔天的怒火和憋闷,但手臂抬起一半,便因虚弱和身上连接的管线而无力地垂下。他只能死死攥紧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胸膛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这种认知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它颠覆了他对过去的所有认知,也彻底改变了他对当前处境的理解。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伤害了爱人的罪人,更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受害者和……某种意义上的替罪羊。这种身份的转变,并没有带来丝毫解脱,反而让他的痛苦和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必须反击!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复仇!为了高途,为了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为了那个含冤而死的沈澜!他要让王董付出代价,要让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现出原形!
强烈的恨意和复仇的渴望,像一股黑暗的力量,注入了他枯竭的身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以从未有过的冷酷和理智,分析眼前的局面。王董布局二十年,心思缜密,势力盘根错节,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他需要证据,铁证!能够将王董彻底钉死的证据!
他再次联系花咏,信息简短而冰冷:“集中查两件事:一,沈澜事故的直接证据,任何蛛丝马迹。二,王董近期所有异常动向,尤其是与境外实验室或非常规手段的联系。我怀疑,车祸可能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以王董的狠毒和谨慎,那场车祸恐怕不仅仅是制造一场“意外”那么简单,其中可能隐藏着更深的、更恶毒的设计。或许,连他们的“重生”,都在某种程度上与王董的秘密手段有关?这个想法太过惊悚,但他不敢放过任何可能性。
放下通讯器,沈文琅的目光再次投向高途紧闭的房门。内心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真相如此残酷,他该如何面对高途?如果高途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想?是会更加恨他(因为他继承的“原罪”),还是会……产生一丝同病相怜的触动?沈文琅不敢奢望后者。他只知道,在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之前,他必须变得更强大,必须拥有保护高途、并且向敌人复仇的力量。
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澎湃。复仇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点燃。
(感谢沛恩的腰窝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总有人间一两月
填我十万人千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