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气息悄然而至,阳光变得明亮而温暖,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公寓的露台上,高途精心养护的花草已然繁盛,月季绽放出娇艳的花朵,茉莉散发着清雅的甜香。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而沈文琅的状态,也如同这季节一般,迎来了一个显着的转折点。
他的身体恢复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在高途日复一日的耐心搀扶和鼓励下,沈文琅已经能够借助助行器,在平坦的室内独立行走一小段距离。每一步都依旧缓慢而艰难,需要极大的毅力和平衡感,汗水常常浸湿他的额发,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充满了久违的专注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当他终于能够从床边走到窗边,扶着窗框站稳,眺望窗外明媚的景色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那是一种战胜了自身极限的、纯粹的喜悦。
高途通常站在不远处,沉默地守护着,目光紧随沈文琅的每一个动作,既带着警惕,也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当沈文琅成功完成一次练习,略带喘息地停下时,高途会适时递上温水和毛巾,动作自然流畅。他们之间很少用语言交流这个过程,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和鼓励在空气中流动。沈文琅的进步,仿佛也成了高途的一种慰藉和成就。
精神上,沈文琅的变化更为深刻。他不再长时间地沉浸于书斋或望向窗外发呆,开始主动参与一些简单的家务。他会尝试着自己折叠衣物,虽然动作笨拙缓慢;会在高途准备晚餐时,坐在厨房门口,帮忙择洗一些简单的蔬菜;他甚至对高途的烘焙产生了兴趣,偶尔会提出想尝尝某种口味的点心。这些举动细微平常,却标志着他重新开始与生活建立连接,尝试找回对日常的掌控感和参与感。
他们的对话也变得更加轻松和多样化。一天,高途在修剪一盆过于茂盛的薄荷,清冽的香气弥漫开来。沈文琅坐在一旁看着,忽然轻声说:“这味道……很提神。”
高途手下动作未停,“嗯”了一声,顺手掐了一小片最嫩的薄荷尖,递给他:“尝尝?”
沈文琅微微一愣,接过那片小小的叶子,放入口中,清凉微辛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轻轻点了点头:“……不错。”
这样简单而自然的互动,在几个月前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另一个傍晚,高途播放着一首节奏轻快的爵士乐。沈文琅原本在看书,听到音乐,手指无意识地在书页上轻轻敲打着节拍。高途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没有说什么,却将这首歌加入了播放列表的常备曲目。
最让高途感到心头微动的,是沈文琅开始流露出极其细微的幽默感。一次,高途尝试做一道工序复杂的鱼,结果火候过了些,鱼肉有些散。他皱着眉端上桌,沈文琅尝了一口,沉默片刻,然后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地说:“下次……也许可以试试清蒸。”
高途怔住,看着沈文琅眼中那抹罕见的、带着善意的调侃,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耳根却悄悄泛红。他低下头,扒了一口饭,含糊地“嗯”了一声。那种略带尴尬却又莫名温馨的氛围,是过去沉重岁月里从未有过的。
当然,过去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沈文琅偶尔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眼神中会闪过瞬间的恍惚和痛楚。高途深夜路过他房门时,有时也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力压抑的、轻微的叹息。但不同的是,沈文琅不再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第二天清晨,他会主动拉开窗帘,让阳光涌入,仿佛在用行动告诉自己,也告诉高途,新的一天开始了。
周末的清晨,阳光正好。高途推着沈文琅去了公寓楼下那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这是沈文琅重伤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出”。他坐在轮椅上,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暖意,呼吸着带着泥土和花香的新鲜空气,看着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嬉戏,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感慨,有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平静的接纳。
高途站在他身后,沉默地守护着。他看着沈文琅被阳光勾勒出的侧脸,那张脸上虽然仍有病弱的痕迹,却不再死气沉沉,而是透出一种历经磨难后逐渐复苏的柔和与坚韧。高途的心中百感交集,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的某个角落,但此刻,看着沈文琅努力活着的模样,另一种更加复杂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悄然滋长。
回去的路上,沈文琅忽然轻声说:“下次……我想试试自己走下来。”
高途推着轮椅的手微微一顿,低头看向他。沈文琅的目光望着前方,眼神坚定。
“好。”高途低声应道,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支持。
希望的种子已然破土,在初夏的阳光和雨露中,顽强地生长着。前路依旧漫长,康复的过程必然还有反复,但至少,他们都已经踏上了这条向着光明的、共同的道路。
(感谢念与北诗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愿有岁月可回首
且以你我共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