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最浓时,高途和沈文琅搬进了新家。这是一处位于城市近郊的低层公寓,带着一个朝南的、不大却十分规整的小院。花咏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帖周到,房屋经过了必要的无障碍改造,家具简洁实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搬家过程平静而有序,没有惊动任何人。
踏入新居的那一刻,阳光正透过宽大的落地窗洒满客厅,地板光洁,空气清新。沈文琅拄着手杖,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希望的空间,眼神复杂,有感慨,有释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高途跟在他身后,将不多的行李安置好,沉默地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一种审视般的专注,仿佛在确认这个新环境是否足够安全、舒适。
最初的几天是在适应和整理中度过的。高途细致地归置着物品,将沈文琅常用的书籍、药物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沈文琅则慢慢地、一寸寸地熟悉着新环境,从客厅到卧室,从厨房到卫生间,用手杖试探着地面的高低,熟悉着每一个转角。他们之间的交流简短而务实,多是关于物品摆放和日常动线的确认,但一种共同构筑“家”的默契感,在无声中悄然滋生。
小院成了沈文琅最钟爱的地方。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高途在院子里放了一把舒适的躺椅和一个小茶几。每天上午,沈文琅都会在那里坐上一两个小时,看看书,或者只是静静地晒太阳,看着院角那几盆高途刚移栽过来的、在秋风中依然倔强绿着的植物。高途则会在屋里忙碌,偶尔抬头透过窗户看看院子里的身影,确认他一切安好。这种隔着一段距离却又彼此感知的安宁,是新居生活赠予他们的第一份礼物。
他们的生活节奏在新环境中逐渐稳定下来,并且自然而然地衍生出新的内容。高途对那个宽敞的厨房十分满意,开始更投入地研究烹饪,尝试着制作更精致的菜肴。沈文琅的胃口似乎也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好了起来,他会对高途的菜品给出更具体的评价,比如“今天的汤很鲜”或者“这个火候刚好”。高途总是沉默地听着,但下一次做饭时,会不自觉地更注意那些被夸赞的细节。
一天傍晚,高途在院子里修剪月季残留的枯枝,沈文琅坐在躺椅上看着。夕阳将他的身影拉长,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忽然开口:“高途,等春天来了,我们在那边种点薄荷吧?”他指了指院墙下一小片阳光充足的空地。
高途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好,容易活,用处也多。”
“还可以种点小番茄,”沈文琅继续说着,眼神中带着规划的光彩,“自己种的,味道不一样。”
“嗯。”高途应着,手下修剪的动作更加轻快。这种关于未来、关于共同劳作的平淡对话,让这个新家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暖意。
最让高途感到新生活真正开始的,是一个周末的午后。他出门去附近的超市采购,来回用了不到一小时。当他提着购物袋推开家门时,看到沈文琅正拄着手杖,从书房慢慢走到客厅,似乎在寻找什么。听到开门声,沈文琅转过身,看到是他,脸上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放松的神情,随即恢复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回来了。”
高途站在门口,看着沈文琅在属于他们的空间里安然活动的身影,听着那句极其平常的“回来了”,心中蓦地一暖。这是一种久违的、属于“家”的归属感。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关上门,将购物袋提进厨房。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不再是暂居某处的过客,而是真正开始在这里扎根生活了。
夜晚,新居格外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隐约的风声。高途照例检查好门窗,为沈文琅准备好睡前的一切。当他走到沈文琅卧室门口时,沈文琅正靠在床头看书。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侧脸线条柔和。
“明天想吃什么?”高途例行公事般地问。
沈文琅从书页上抬起头,想了想,说:“简单点就好,你上次做的鸡丝粥不错。”
“好。”高途点头,准备离开。
“高途,”沈文琅叫住他,灯光下他的眼神清澈而平静,“这里……很好。”
高途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他。两人在门口安静地对视了几秒,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满足。
“嗯。”高途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轻声道,“睡吧。”
“晚安。”
门轻轻合上。高途站在走廊里,听着屋内渐趋平稳的呼吸声,望着窗外新居宁静的夜色,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平和。恨意依旧在记忆深处盘踞,但在此刻,在这片属于他们共同的新天地里,它被一种更强大的、关于生存、陪伴和重新开始的力量所覆盖。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他们,在这个秋天,收获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可能的起点。
(感谢沛恩的腰窝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落日与晚风
朝朝又慕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