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后,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新居楼下。高途提着简单的行李,沈文琅拄着手杖,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楼。冬日的阳光苍白而清冷,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们沉默地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将过去几个月宁静的隐居生活彻底隔绝。车内空间狭小,空气凝滞。沈文琅靠在后座,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从安静的郊区逐渐驶入繁华的市区,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他的脸色平静,但紧握着的手杖和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高途坐在他身侧,同样沉默,目光直视前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息。重返hS集团,对两人而言,都无异于重新踏入一片充满未知与压力的战场。
车子最终驶入市中心,停在了那栋熟悉的、高耸入云的hS集团总部大厦楼下。旋转门不停转动,西装革履的白领们进进出出,一切仿佛都与从前无异,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早有花咏安排好的人在门口等候,是一位神色干练的中年助理。他看到沈文琅下车,立刻迎上前,态度恭敬却难掩一丝审视:“沈总,欢迎回来。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
沈文琅微微颔首,没有多言,拄着手杖,步伐沉稳地走向大门。高途紧随其后,落后半步,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他们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大厅里引起了无声的骚动。所有经过或等待的员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们当然认识高途——这位曾经是沈总最信任、最得力的首席秘书,他的突然辞职曾在集团内部引起轩然大波,那段时间,顶层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总的脾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晴不定。如今,他竟然和沈总一起回来了?而且沈总还拄着手杖?这背后发生了什么?无数疑问在空气中无声地交织。
高途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惊诧,有探究,甚至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他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地跟在沈文琅身侧,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带着一种本能的警惕和不容侵犯的气场。他不再是那个悄然离开的失意秘书,而是以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不容小觑的姿态回归。
沈文琅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觉,径直走向专用电梯。只是,在踏入电梯轿厢,转身面对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外面那些定格的身影,握着的手杖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高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默不作声地向前挪了半步,用自己的身体不着痕迹地为他隔断了部分外界的视线。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办公室依旧宽敞奢华,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但里面的陈设似乎有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变化,少了几分沈文琅昔日偏好的凌厉风格,多了几分沉稳。这显然是花咏的手笔。
沈文琅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手杖靠在一边。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适应这个久违的位置。高途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但这一次,两人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助理将一摞文件放在桌上:“沈总,这是近期需要您过目的紧急文件。另外,下午三点有一个临时董事会,需要您主持。”
“知道了。”沈文琅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他挥了挥手,助理躬身退下,目光在掠过静立一旁的高途时,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探究。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沈文琅没有立刻去看文件,而是转头望向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厚重的玻璃之外,只剩下无声的繁华。他的背影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显得有些单薄。
“高途,”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帮我倒杯水。”
高途沉默地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边。动作熟练,一如往昔,但空气中流动的已不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默契与支撑。
沈文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那一摞厚厚的文件上,眼神逐渐变得锐利和专注。他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开始翻阅。
高途退到不远处的沙发坐下,没有打扰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需要他守护的、脆弱的沈文琅必须暂时隐藏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必须独当一面、面对风雨的hS集团总裁。
下午的董事会,气氛微妙而紧张。沈文琅的出现无疑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几位董事的目光复杂,有观望,有质疑,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当他们看到紧随沈文琅身后、如同影子般沉默落座在记录席上的高途时,脸上的惊讶更是难以掩饰。高途的回归,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沈文琅坐在主位,手杖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并没有试图掩饰自己身体尚未完全康复的事实,但言谈举止间,那份久违的威严和清晰的逻辑思维已然回归。他冷静地听取汇报,精准地提出问题,对一些试图含糊其辞或推诿责任的行为,予以了不容置疑的回击。虽然语速比巅峰时期稍慢,但每一句话都分量十足。
高途作为秘书,安静地坐在会议桌末端的记录席上,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沈文琅身上。他看着沈文琅苍白的侧脸,挺直的脊背,以及偶尔需要借助桌面支撑一下的细微动作,心中五味杂陈。恨意依旧盘踞在心底,但此刻,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敬佩。这个男人,即使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然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会议结束,董事们陆续离开,眼神各异,经过高途身边时,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沈文琅最后一个起身,动作有些迟缓。高途立刻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扶了一下他的手臂。
“没事。”沈文琅低声道,借力站稳,松开了手。
回到办公室,沈文琅几乎脱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眉心紧蹙,显然刚才的会议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
高途默默地将温水和新换的热毛巾递到他手边。
沈文琅睁开眼,接过毛巾敷在额头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看向高途,眼神疲惫,却带着一丝完成挑战后的释然:“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高途看着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水杯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晚降临。hS集团顶楼的灯光,再次为它的主人点亮。归途已然结束,真正的征途,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高途的回归,如同在沈文琅身边立起了一道无声的屏障,向所有人宣告:他回来了,而他,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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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情无处说
方寸是星河 )